在密闭的空间里,酸味缓缓升华,嬉笑着的两个中学生不约而同地嗅到不同寻常的味道,停止说话,用手虚掩着口鼻,还不忘看了好几眼酸味的来源。
许是娄江穿着警服,表情冷酷,两个学生默不作声,暗自忍耐到电梯门再次打开,才相继夺门而出。
金毛仿佛意识到什么,抬起双臂,左右闻了两下,喃喃道:“是我们太臭了吗?”
而娄江精巧的鼻尖跟着微乎其微地耸动一下,听到电梯发出叮地一声,迈开长腿,迅速逃离电梯。
金毛放下手臂,急忙跟上去:“诶,等等。”
如果她仔细看看,兴许还能看到娄江那细碎的短发下面红透的两只小耳朵。
一进家门,娄江迫不及待地直奔浴室,扔下呆愣在玄关的金毛,金毛出奇地乖巧,皱眉思考了一下,学着刚才娄江的动作,弯腰把鞋底满是泥渍的鞋子脱下,又去身旁的鞋柜找拖鞋。
鞋柜下层有两双运动鞋和一双皮鞋,上层只有两双棉麻拖鞋,同款不同色,娄江穿走了一双浅蓝色的,金毛拿了仅剩下的那双浅粉色的穿上。
娄江的家不小不大,两房两厅,三面见光,南北朝向,房子的装修家居简单雅致,干净利落。
客厅的一面是落地窗,中间有两个推拉式的窗口半敞着,白纱窗帘被夕阳染上了橘红色,随风飘动,一派宁静祥和。
金毛不敢随便在房子里乱走乱摸,自知身上脏乱不已,连沙发都不敢坐下,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落地窗前,拉开窗帘,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窗外月升日落的景象。
我是谁,这个问题已经在她脑子里兜转了一天。
她仅有的一些记忆只有从她睁眼开始,发现自己躺在深山老林中,浑身处于一种不知名的恐惧,本能驱使她疯狂地疾走,直到一道强光吓得她跌倒在地上,抬头,看到了醒来的第一个人,那便是娄江。
可是娄江的那双漆黑眼瞳充满了胁迫和警惕,危机感还未消退,身体又开始进行逃命,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娄江抓到。
面对娄江的问话,记忆里是一片空白,提取不到任何信息,她答不出来,她怕,她怕娄江会伤害她,但好在,娄江没有,反而还紧紧地抱住她,为她挡雨。
这个世界,一切的一切,熟悉而陌生,惶恐,不安,迷茫,无措,通通交杂在心,让她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唯有直觉告诉她,娄江,不会伤害她的,至少现在不会。
彻底把自己收拾好的娄江一出来就看到站在落地窗前的金毛,金色的落日余晖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吞噬进去。
“想什么呢?”娄江曲起食指,用关节叩了一下金毛杂乱的小脑袋。
金毛吃痛,低呼一声,失焦的眼神瞬间回拢,撅起嘴,摸着痛处,眼睛水汪汪地嗔向娄江。
这是,在卖萌吗?
娄江心感可爱,刚想笑,却被鼻尖萦绕的酸味打住,她用两只手指捏起金毛的衣角,把她领到浴室,扔进去,然后站在门口冷冷问道:“你会洗澡吧?”
金毛犹疑地点头。
“很好,那里有换洗衣服,洗干净再出来,你身上的衣服别要了,扔到垃圾桶吧。”她扬扬下巴,指明了置衣架的位置之后,抛下一句命令式语气的话,啪嗒一声关上浴室门。
娄江慢悠悠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随手拿了一些食材出来,打算简简单单煮些面食。
从昨晚到现在整整两天没有吃东西,肚子早已饿得没感觉了。
面刚煮好,金毛便洗好了,娄江的家居服穿在她身上还挺合适的,就是袖子有点短,露出了瘦削的手腕,湿答答的头发有些暗淡无光,一缕缕垂下。
她站在厨房门口,等待娄江的吩咐,娄江看看她,金毛却看向娄江手里那冒着热气的两碗面。
看来不止她一个人饿坏了。
娄江把面端到餐桌上,扯了一张餐巾纸,擦着手,往房间走:“面还烫,你先跟我来。”
金毛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桌上的面,依然听话地跟在娄江后面。
“你,坐到那边去。”
娄江差不多有一米七,但金毛身量比娄江还高了一点点,也比娄江瘦,肩上的衣料凸起了天使骨的形状,娄江只好让她坐到床边,给她吹头发。
金毛的发量和发质好到令人发指,在娄江的指间逐渐变得蓬松柔软,充盈她的手心,唯一的缺点就是费时间,简直吹到手酸,不像娄江的短发,擦擦就干了一大半。
“好了。”娄江收好吹风机,慢慢踱去餐桌。
金毛晃着长手长脚,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娄江顿觉好笑,她明知道金毛有多着急吃东西,却偏偏不紧不慢地跟在旁边,畏首畏尾,不敢比她多走一步。
娄江心里燃起一股莫名的滋味,道不清说不明,只觉有趣。
一落座,金毛低头狼吞虎咽起来。
“饱了吗?”看见金毛放下筷子,十分满足地舔舔嘴角,娄江顺手给她递过去一张餐巾纸,问道。
“饱了!”金毛点头,盯着娄江手中的餐巾纸,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娄江等不及,直接上手,轻轻地给她擦拭嘴角。
“好吃吗?”
金毛很配合地一动不动,等她擦完,才咧开嘴角,笑颜如画。
“好吃!”
真是单纯的人,每次吃到东西都这么容易满足。
娄江厨艺不甚很好,只能算是一般,比不上娄望的二分之一,所以她极少做饭给别人吃,都是私底下喂饱自己,草草解决。
金毛的反应,对她的厨艺来讲,算是难得的夸奖,这让娄江心口忽暖。
饭罢,娄江还贴心地做了一碗水果沙拉,给金毛坐在沙发上吃,自己在厨房清洗厨房碗筷。
洗完碗,暮霭已经缓缓消退,客厅陷入朦胧之中,金毛盘坐于布艺沙发里,怀里抱着沙拉碗,头靠在沙发枕上,眼睛已然合上。
娄江轻手轻脚地拿开沙拉碗,让她舒舒服服躺下,拿了毛毯给她盖好,留了一盏微弱的落地灯,柔柔地照在金毛身上。
房间一片漆黑,只不过两天时间,娄江躺在熟悉的床上,感觉好像时隔多年,她深呼吸了一下,嘴里叹出一口气,很快,便沉沉睡去。
娄江没有关上房门,客厅的光,隐隐透进房里。
两个人,皆是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