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温柔如水,初春的风拂过万物,时值三月,这座南方城市已经焕发出冬去春来的温暖气息,生机蓬勃。
宋筠在床上翻了个身,犹在梦中疯狂改论文。梦境里,恩师举着纸卷在一排弟子桌前走过,顺溜儿挨个敲脑门,把弟子们批得狗血淋头,宋筠一面低头受教,一面按恩师的意见在论文上写写划划,心里既酸楚,又怀念。
突然,宿舍大门传来呯呯呯巨响。
他以垂死病中惊坐起的姿态直直弹坐起来,敲门声持之以恒的响着,他终于找回了一丝丝清醒,下床出到客厅,凑到猫眼前看了看,损友洛鲸正抖着腿杵在门外。
“哥哥你可算是开门了!”门一打开,洛鲸便挤了进来,熟门熟路绕过宋筠,走到沙发前坐下,自己动手倒了杯水喝。
宋筠打了个哈欠,也没立刻去刷牙洗脸,半梦半醒道:“你的戏拍完了?”
“可不是么,几个月吃不好睡不好,今晚去火锅店浪一发?”
不说还好,一说宋筠就刹那间惊醒,嘴角抽了两下:“你可消停点吧,还敢去火锅店?是不是想被王姐打死啊。”
“王姐”是洛鲸的经济人王子柔,对手下艺人管理极严格。最常说的一句话是“敢给我惹事就灭了你们”,乃天擎娱乐公司一霸。
洛鲸浑不在意:“你不出卖我,柔姐不会知道的,上次咱们也去吃烤鱼了。不行,我真的快被剧组伙食折磨疯了,我一定要吃火锅!”
“呵,上次去吃烤鱼,然后被丧尸……粉丝围城,差点回不来。八卦新闻还写‘人气小鲜肉携助理现身烤鱼店’,你——人气小鲜肉,”宋筠指着洛鲸,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我——助理。公司里其他人看到这条新闻,群嘲了我一个月。”
洛鲸干笑两声,再不敢提出去吃饭的事。烤鱼事件发生后,他自己被经济人痛骂一通便罢了,却连累宋筠被公司里那些小人嘲笑是“透明人”,一辈子不红的命,明明被狗仔队拍到还被错认是助理——但凡宋筠心胸稍微狭隘点,可能就跟洛鲸反目成仇了。
最后,两人商量一番,老实叫了外卖。
宋筠住的是天擎娱乐公司艺人宿舍,此时正是上午十点左右,大家早就出门上课或跑场子,走廊上并没有人走动,屋内屋外悄无人声,竟然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安宁。
洛鲸点完外卖,没骨头般瘫在沙发上,摇头晃脑地说:“这样清静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宋筠去洗手间刷牙洗脸,一把热毛巾糊在脸上,只觉得毛孔都舒服的张开了:“人红事多,有活儿干总归是好的。”
洛鲸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不吭声,窝进沙发里开始打游戏。
宋筠洗完脸,从洗手间走出来,拉开客厅窗帘,阳光瞬间洒满小小的房间,带来几分光明与温暖。作为一条半雪藏的咸鱼,他没什么演艺工作要做,也不想玩游戏,拿起手机打开炒股软件看了看自己的股票,暂时没到卖出的位置,市场指数表现不错,估计行情还能持续一段时间。
“喂。”洛鲸突然叫他,“要不我跟柔姐说一说,把你也要过来吧?”
宋筠还沉浸在股市里无法自拔,他“啊?”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头疑惑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洛鲸比他更疑惑,“你个死咸鱼真想混吃等死到天明啊???”
“……”
被您看出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哈。
谈到正经事,洛鲸也不打游戏了,他盘起腿,盯着沙发前的小茶几,认真道:“你多久没接到工作了,心里没点数么,继续在那个排骨精手下待着,耗上十年八年也未必有起色。不如来柔姐这里,我们俩还能相互照应。”
方才闲适的气氛一下子转为了严肃和尴尬。
这一番话,洛鲸在心里酝酿了很长时间,直到今天才鼓起勇气说出口。他已经是人气小生,事业蒸蒸日上,但好友宋筠至今还是透明人一般,在娱乐圈毫无存在感,别说十八线了,七十二线都排不上。洛鲸平时碰到一些能说得上话的场合,都尽量帮宋筠拉些工作机会,可他自己也只是二线而已,能介绍的工作很有限。真正能让宋筠摆脱目前困境的,是找一个金牌经济人作靠山。
只是这话题有点敏感,男人的自尊心是最要命的,虽然自己是出于好意,但万一宋筠觉得伤自尊呢?
“有些人嘴贱,说的废话你也不必听。我才没有可怜你的意思,你有手有脚用得着我可怜吗?我就是觉得你太可惜了,明明当时在新人培训班里,你是老师最看好的……”
洛鲸的语气里带了一点郁闷,一点无措,或许还有一点藏得极深的担忧。他偶然间发现,公司里那些尖酸刻薄的人经常故意在宋筠面前挑拨离间,“洛少可怜你才施舍你啦”“洛少怎么会真心跟你这种人交朋友呢”,无非是眼红宋筠经常有他这个好朋友帮忙介绍工作,想激宋筠跟他闹掰,自己巴结洛鲸上位。既蠢又毒,却极为有效。
名利场是试金石,再真挚的情谊都有可能经受不住考验。更何况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谎话说了一千遍也会变成真实。
宋筠看着满脸伤感的洛鲸,无语道:“……你是不是吊威亚把脑子吊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