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党这些人的谈话几乎颠覆了祁琰对于她们之前的看法。
原本祁琰以为是先帝昏庸,林党代为执政使得国泰民安,没想到从她们所谈的内容来看,先帝的确昏庸,但林党也丝毫不算干净。
祁琰想想觉得是自己之前是想当然了,官员明知有罪却仍然私下结党,这能为了什么呢?无非是利益二字。而由此来看,林党秘密聚会讨论如何从洛州赈灾中捞到油水,自然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祁琰听了恨得牙痒。她在海阴镇的十三年里,凉州和漠州都闹过雪灾,雪灾时不光是直接冻死人的危害,更严重的是牲畜大量冻死,来年多发瘟疫,百姓受饿受病,最严重时受灾地区的人口甚至减半。
她原以为凉漠二州是朝廷鞭长莫及,然而从林党聚会者们的态度来看,像是凉漠二州这样的地方,地方远、面积大、人口少,前往赈灾路途辛苦又难捞油水,因此没什么人愿意去,受灾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例如目前遭受旱灾的笃州就是类似的一个地方,尽管当地官员上奏灾情,但渠阳朝廷官员无人提出赈灾,灾情也就被埋没在诸如选秀封赏之类的杂事儿当中,只能像之前凉漠二州那样靠本地或附近的地方政府救济。
听到这儿,祁琰差点儿没站起来用琵琶在林涣脑袋上开个洞。这都是什么人呐,这都是什么人性?她们是真没受过灾呀,的确,这些出生在富庶地区的世家小姐们又怎么可能受过。也只有富庶地区的世家小姐们,才能读得起圣贤书考取功名,才能有人在朝中提点,走到她们现在这个地位。
说到底不是这些人不能与受灾百姓感同身受,而是她们的人生早已与普通百姓所隔阂。既然毫无交集,又怎么可能看得到呢!
祁琰听到气愤之处,指甲滑了一下儿,发出一声怪音。她连忙起身行礼道歉,见在座的女人都没看她,便又继续弹。
只有左都御史林鸣寒听到祁琰道歉时偶然看了她一眼,而后又不禁多看了她好几眼。
祁琰被看得心慌,更加压下了头。她之前对于林鸣寒的相貌毫无印象,按理来说林鸣寒也不会清楚地见过她,因此应该是认不出来的。如果被认出来了,大不了装傻充愣,难道还有人真会怀疑皇帝会穿男装扮成游艺不成?
不过林鸣寒并没有说什么,看了她几眼后就转过头去与其他人继续讨论起来。
——
直到林党聚会结束,林鸣寒最后留下问她的名字时,祁琰才意识到刚才这位年纪轻轻就当了左都御史的青年人不是怀疑她,而是看上她了。
对于这种情况,祁琰一般是礼貌拒绝把人打发走的。但她看这林鸣寒相貌颇为清俊,倒也生出几分奇特的兴趣,而且从这位林党的核心人物之一入手,打探林党的消息更加方便。
于是祁琰故作矜持地回答道:“奴家艺名望秋,只是一介游艺罢了。”
“望秋公子刚刚弹的一曲《海青拿鹤》,在明月楼中倒不多闻呢。”林鸣寒微笑着说道,声音也是温润如玉的。
“的确一般的乐师不教,还是奴家偶然学得的。”祁琰语气平淡地回答道,“大人知道这曲子的名字,也是见多识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