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才被魏满这么一说,只觉得后背发凉, 头皮发麻, 愣是一时不敢开口言语。
魏满也不废话,便说:“写。”
归才一咬后槽牙, 似乎笃定主意,说:“魏满,你这小儿不用威胁与我!我今日写下降书是死,不写降书也是死!何必做不忠不义之臣!我归才是铁铮铮的好汉,绝不会屈服于你!”
归才说的慷慨凛然, 魏满眯起眼目, 说:“是么?”
林让淡淡的说:“归将军所言也有道理,毕竟这种事情,恐怕归将军做的多了, 因此也不相信旁人, 但归将军可曾考虑过……”
林让慢慢的在归才身边踱步,表情冷漠,看似十分悠闲的说:“归将军若是写了降书,还能保存一时性命,若是不写降书, 可能连一时性命也保不齐。”
归才冷笑说:“啐!别他娘的威胁老子!老子打仗的时候, 你还在屈颜侍奉呢!”
林让不怒反笑,但是笑意不怎么真诚, 他冷着脸, 一挑嘴角, 反而比魏满的冷笑还要渗人。
林让淡淡的说:“归将军一直在佟高身边侍奉,应该很熟悉佟高的为人罢?让听说,佟高为人残暴,超出常人许多,不知道归将军可有领教过?”
他说着,突然蹲下一些,扳住归才的脸,将他的脸瞥向一边,让他与玄州牧武安对视。
林让轻声说:“武公之子,曾在玄阳奉职侍中,佟高挟持武公子,曾逼迫武公子吞碳,如今嗓子还未大好,不知……归将军领教过不曾?”
归才看向武安,武安也正看着归才,武安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儒雅风气,但林让提起武和之时,那他身儒雅之气已然荡然无存,眯起眼睛,狠狠凝视着归才,仿佛眼目中可以喷出刀剑来。
不止如此,武安放在案几之下的双手已经死死握拳,他现在抓不到佟高,但归才是佟高的爪牙,能抓到归才亦是好事儿。
林让说:“既然归将军不肯写降书,是个硬骨头,那不若……也品尝一番吞碳的滋味儿,如何?”
他说着,看向武安,说:“想必武公,很愿意为大家效劳,亲自帮助归将军吞碳罢?”
武安当即冷笑了一声,说:“列侯如此抬举安,安自然幸不辱命,只要人主与盟主一句话,安必让这叛贼也尝尝这番苦楚滋味儿,自是好生招待!”
归才听着,呼吸都粗重了不少,使劲摇头说:“你们这群疯子!狂人!休想让我写降书!”
魏满淡淡的说:“拿炭来,请归将军用食,咱们廪津大度,管饱!”
“疯子!!放开我!放开我——”
“你们这些疯子!放开我!”
“疯子,不……不——”
林让看到这里,已经没有再看,抽身离开了幕府营帐,准备去马场看看白鹄,不知白鹄的伤口如何了。
林让刚进入马场,很快魏满也跟了进来,说:“你这吞碳的法子好,归才已经降了,正在写降书。”
林让似乎早就知晓,并没什么惊讶,而是淡淡的说:“能忍受吞碳之痛的人,非比寻常,既然能忍受这种痛楚,必不会为佟高卖命,归才并不是佟高的亲随,佟高攻下玄阳之后,却转而为佟高卖命,这说明他的意志本就不稳。”
林让分析的头头是道,如今归才写了降书,不怕那些人不撤兵,既能解决陈仲路的燃眉之急,巩固魏满身为盟主的地位,又能打破各个军阀想趁机浑水摸鱼的歪心思,而且重创归才,再不给他翻身机会。
林让这做法,可谓是一石三鸟,精妙的很。
魏满心情大好,笑说:“你看你,吓人的本事儿,与医人的本事儿一并的好。”
林让淡淡的看向魏满,说:“主公这是在夸赞让么?”
魏满咳嗽了一声,说:“自然。”
二人正说着,便看到召典正在马场里洗马。
召典身为军中校尉,虽然官阶不若魏满这个车骑大将军高,也不如杂号将军高,但他好歹是个校尉,竟然在洗马?
这实在不可理喻。
魏满一转头,便看到了魏子廉暗搓搓的趴在一边,偷偷往这边看着。
心中登时了然,怕是魏子廉又在耍什么心眼儿。
召典卷着袖子,露出手臂上精壮的肌肉,随着擦马的动作,肌肉起伏,看起来果然英俊威武的很。
不止如此,召典因着正在洗马,弄得到处都是水,鬓发全都湿了,随手向后全部背起,露出俊美的五官来,竟找不出一丝瑕疵。
林让看到召典这番模样,脸色淡漠的感叹说:“典校尉不愧是习武之人,身量当真是好。”
魏满一听,当即酸的不行,说:“其实我身量也不错,你平日里又不是没见过?”
林让只是看了一眼魏满,淡淡的说:“是么?”
是么?
魏满心想,林让这是无视了自己的身量么?
魏子廉躲在一边,看的十分欢喜,正美滋滋的看着,突然撞见了魏满的目光,赶紧咳嗽了一声,“正义凛然”的走过来,说:“洗的如何了?”
召典十分诚恳的说:“魏公子请放心,已经洗了三匹,还剩下一些。”
魏子廉点点头,上下浏览了一下召典,心中忍不住赞叹,饶他魏公子,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召典这颜色在他眼中,亦当真不俗。
魏子廉这么一想,当即便说:“如此……我也来帮忙罢。”
他说着,打了一盆水来,想要泼在召典身上,然后再好好趁机欣赏一番。
只可惜魏子廉千算万算,他忘了算召典的功夫,召典的功夫可与姜都亭比肩,而且力大无穷,可谓是世间少有,魏子廉在他面前,根本便是“三脚猫”的功夫。
魏子廉端着水冲过去,装作不小心,立刻手一扬,“哗啦!!”一声,便要将水泼出去,结果召典反应太快,“唰!”一个闪身,立刻闪了过去,魏子廉一盆水结结实实泼在了魏满头上。
“哗啦——”
魏满只觉得大冬日里的,一盆冷水兜头而下,方才整治归才的那些欢喜之情立刻全都不见了,灰飞烟灭!
魏子廉:“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