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原本是顾府的少爷，又因为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当地的县令又不肯浪费他的一身才气，便凑了银子让他去科考。
那一年，正值三月，京城山外的桃花相映开放，衬得树间的人影单薄，却又别有一番滋味。与司马青相识，是在城中的药铺，可是他没有告诉过司马青，第一眼见他，是在山外的桃树下。
司马青背着小篓筐，蹲在地上埋头找着什么东西，全然没有发现树林外的顾盼。顾盼第一眼就觉得，那个人太瘦弱了，苍白的嘴唇让他清秀的脸染上一层病色。
不过，这不是顾盼记住他的原因，他记住他，是因为他的眼睛。不大不小，但是亮于常人，清澈万分，好似大海一般有波澜之色。
他看了一眼，就想多看几眼，只可惜，赶着时间，匆匆的进了城。
司马青去年在这边埋了一包湿药草，埋在地底，待到一年以后挖出，这是他家的一个小方子，保证这种药草的药性（注）。
只是挖了半天还没挖出来什么东西，他就有些心累了。
瘫在一边想要休息一会，就看见远处自家药铺的小药童火急火燎的过来，“老板！老板！”
“怎么了？这么着急？”司马青一手撑着树干勉强站起来，不耐烦的问。
“药铺里来客人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药童无奈的挠挠头，“这不是过来找老板你了吗......”
“那你就诊脉，平常教你的你都不知道么？”司马青无奈，“最近正值科考，京城里人挤人的，你这样一溜烟的跑出来，铺子怎么办......算了我回去，你在这里挖。”
“挖什么？”药童茫然的看着司马青。
“我今天出来是干什么的？”
“挖药材。”
“那药材是什么？”
“埋在地底下的老山根。”
“那你懂你要挖什么了吧？”
“地底下的老山根！”
......
司马青不再说话，他觉得自己很累。
顾盼此刻参加的是会试，路上碰见一个青黛衣衫的男子，五官生的倒是好，只是那双吊梢眼顺着眉毛一挑，倒有些奸险之色。
“兄台也是来参加会试的？”
原本顾盼只是多看了一眼，不想理他，谁料到对方竟然跟他搭起话来，无奈，只好客气道，“才疏学浅，来试试罢了，不像兄台一样，胸有成竹。”
那人似乎对这句话很受用，笑了一下，随即靠近顾盼，“在下齐安，字平秋，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姓顾名盼，字俞之。”顾盼如实回答。
“哦，你就是那个顾家的小公子啊？诶，不是说顾家已经......”齐安不再说下去，因为他明显感觉到顾盼脸色变了，便大了个哈哈，“顾盼，顾盼，噗，顾盼生姿...顾兄你的名字可是好生奇怪，竟取了一个......”
“家父家母感情深厚，这个名字也算是一个见证。”顾盼不想解释那么多，齐安总有种让他觉得怪怪的地方。
齐安倒是很识趣的没再说话，反倒是看了一眼周围，才悄悄地问，“顾兄，与其碰碰运气，不如同我一道？”
顾盼皱眉，“一道什么？”
“我有自信能拿状元，你信与不信？”齐安说着这个，脸上尽是得意之色，“顾兄，我看你满腹才华，实在非池中之物，不如......”
顾盼顿了一下，倒是没再说话。那齐安看着顾盼带着些犹豫，想来是不肯相信他，正要继续说，便听见监考小厮出来吼了一声，“别吵了别吵了，各位安静，会试马上开始！”
齐安这才收了心思，只是在进去的时候还不忘多回头看顾盼两眼。
顾盼倒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毕竟对方也没有明说‘一道’干什么，而且，为今之重，就是好好考。
两个人倒是在会试完了之后便没有说过话，只不过，成绩出来以后，住在客栈里的顾盼倒是被对方找上门了。
“好啊！你个顾俞之！明明才情在我之上却说跑来这里试试？！真是可笑！原来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入流，说个实话都不肯？！”齐安站在门口冷哼道，“真是，恃才孤傲，自作清高！...哼，连个名字也气得娘里娘气的......”
顾盼本来不想跟他一般见识，但是提及名字，他就不能忍了，“齐公子，你我很熟么？”
齐安感受到一股压迫感，却还是不想轻易放弃，阴阳怪气道，“哼，不熟，我是专门恭喜你，会试得了第一名......”
“齐公子，多谢你的好意。但是首先，我的名字怎么样，并非你所管的事，还有，齐公子，客套话是不能当真的。”顾盼盯着齐安一字一句道。
“哼！枉我当初还费尽心思要让你有个荣华富贵之路，”齐安不想多留，直接甩袖离去，“真是表面一个样背地一个样。”
“多谢齐公子好意。”顾盼轻描淡写的对齐安的背影说了一句，弄的后者甚至踢翻了客栈一楼的饭桌。
几天的相安无事，虽说殿试夺得第一，可是还是要再耐心等一等，最后的殿试才是至关重要的一节。
不过他却觉得，似乎有哪里怪怪的。
比如说，一向不知道累字如何写的他好几天夜里眼睛都开始变得看不清视野，他原以为是通宵温习太过伤身，便让自家的小厮小笙去药铺开了点凝神的药。
说起小笙，他是一脸无奈，顾府倒的时候，让他走他都不走，死命跟着他，他没法子，只好带在身边。
说来也真是好笑，一个落魄公子，却还要装体面带上一个小厮。
好笑，好笑......
顾盼笑了一下，却突然感觉心脏有些抽痛，紧接着便狠狠的像是被人攥紧一般，温热的东西从他体内倒流，一口血就这么喷了出来，嘴里全是腥甜。
“小笙...小笙！......”顾盼用力地喊着在外面卧榻上已经睡过去的小笙，他感觉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小笙！......”
“少爷，怎么了？”小笙揉了揉眼睛起身望了一眼顾盼，看见一桌红色，触目惊心，忽然清醒，“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少爷！”
顾盼抓着跑过来的小笙的袖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道，“找，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