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越!阿越!”
“阿越?”
濂承意识朦胧,迷迷糊糊中听见一个忽远忽近的声音。
“阿越!阿越,你这是怎么了?”
“阿越,你不要吓翁翁。”
濂承费力地睁开眼睛,雨水冲刷中,他隐约看到有人神情慌张地在叫他。
他感觉头像被钝器击过,正在一抽一抽地疼。“我在哪?”一个模糊的意识刚刚要成形,就又被一阵剧烈的头痛击散了。
“让我睡吧。”他想开口说话,但是干裂的唇间只飘出了一丝痛苦的低吟,头疼再次袭来,濂承实在撑不住了,意识带着自暴自弃滑入了无底的深渊。
可是这一次,濂承并没有落入黑暗,他感觉浑身一松,五感都恢复了。
濂承还没来得及回神,便听见抱着他的人又颤抖着喊那个名字:“阿越!”
风雨飘摇,天色晦暗,一个披着蓑衣的老汉跌坐在山谷中,怀里紧紧抱着个十来岁的少年,柏树直入云霄,捅不开天幕中的黑云,却捅开了天上那碗迎头浇下的山雨。
少年一动不动,浑身都是伤口,身下的血迹已经被大雨冲刷得差不多了,只在空中留了一点淡淡的血腥气。抱着他的老汉双目通红,斗笠下的脸上全是水,枯槁的手颤颤巍巍拂上少年的脸。
突然有光破开了黑云的重压,一道闪电从中天一直蔓延到天边,他们身后的山头上炸起一片惊雷。就着闪电,老汉无可避免地看清了少年皮肉翻开的右脸和还未闭上的双眼。
“阿越!”老汉一声凄厉地大喊,压着雨声和雷声,在山谷里回荡了好几圈才散去。好像是叫这么一声,就能把伤痛都吼出去。
濂承听闻这一声嘶吼,浑身一震,胸口不可自抑地开始疼了起来。
“公子,公子?”一个干净清脆的声音,直插入暮气四合风雨飘摇的山谷,把濂承从恐慌和惊惧中拉了出来。
濂承猛然坐起,薄毯从他身上滑落。胸口的疼痛消失了,只剩一片空荡荡。
此时刚入人定。濂承下午从长江巡视回来已是日入,吩咐了如愿去查小渔女的事,他便回书斋准备查一查近百年来彭泽水域白特出现的情况,还没半炷香的功夫,就靠在书案上睡着了。
“如愿?”濂承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怎么?那个女娃的事情有结果了?”
“鹿起山,已经一千多年没做过这个梦了。”濂承有点走神。
梦里的画面太沉重了,那张叫着他“阿越”的脸和今日那个老汉的脸几乎要重合在一起,让濂承有点喘不过起来。
如愿收拾了薄毯,绞了块帕子给濂承抹脸,又给濂承奉了碗茶,道:“奇相大人府上的灵晏把当日在桑落洲的鱼虾都送过来了,奴刚刚大致询问了一下,已经大致能捋出个头绪了。”
“唔,”濂承喝了口茶才慢慢缓过来,“你说。”
如愿道:“昨日大概辰时初刻,那个小娘子和她爹一起从星子镇出门,她爹把水产放到扵集上便走了。有几条小鲤鱼说,听见小娘子和相邻的小贩约好乘他的船回去,然后扵集上的事就不太清楚了。后来巳时三刻左右,江边的几只牛蛙就看见小娘子被一个小公子带到洲头您常去的竹林里,他们说了什么不清楚,好像是小公子要拿她的什么东西。小公子走的时候,那个小娘子仿佛失了神,呆坐在竹林里……”
失了神?当时她尸身上那些淤青又是怎么回事?
濂承打断如愿,问道:“当时她衣裳可还完好?”
如愿答:“牛蛙们说并未看出不妥,也没见那小公子有什么逾矩。再后来那个小渔娘呆坐了片刻之后,便跌跌撞撞地起身往洲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