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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2/2)

当日无器醒来之后,郑慜君就告辞离开了北海龙宫,留他们母子俩在殿内。无器脸上看不出表情,一勺接一勺地喝药。

桑梓看了无器一会,等他药喝的差不多才道:“小四,我一向是不怎么限制你的。小墨儿的事情我也尽量由得你去,如今她眼睛找回来了,尸身你也送回去了,这事该算是结束了吧?”

无器低着头,没有答话。

“桑落洲那个死了的渔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以和为娘说了么?”桑梓看他还想继续沉默,打算不给他逃避的机会,又问道:“要不回头谁参北海龙宫一本,你准备让我和你父亲如何分辩?”

无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同桑梓解释:“儿子确实是拿了小墨儿的眼睛就回来了,中间那个小渔娘也顶撞咒骂了几句,儿子都不曾理会,而且头一次儿子就与她说过‘这是故人遗物,故而非要取回,多有得罪,’是她好赖都不愿意给,儿子才动手的。”

桑梓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我自然信你做不出那等腌臜事,可是天下人不见得能信。”

无器抬起眼睛望向桑梓,眼里的疲惫深得像从极渊,道:“儿子是着急了些,只不过因为小墨儿已经快……这才非要此时拿回来,赶着送她回从极渊的。”

桑梓想起郑慜君的话,心酸后悔的情绪从后脑一直涌向鼻尖和眼眶,这个儿子成不成器就那么重要吗?当年一念之差把他扔进从极渊,全凭着自己从战场上带下来的那股“好勇斗狠”,觉得烽烟里不曾败过,养儿子也不能输任何人。她却从未想过自己死拽着不放的这点“成器”竟然成了无器身上一段卸不下来的枷锁。

“嗯……”桑梓即便有点恼无器的做法,却也实在找不到立场怪他,当下不忍心再苛责,便转了话头:“如今该拿的也拿回来了,该送的也送走了,从极渊,从此就不要去了吧。”

无器闭上了眼睛,用所有的力气稳住了声线:“好……”

一日后,庐山三叠泉。

天色将暮,山色溟溟,此处有碧涧流泉,带起松风微凉。濂承正坐在一只铜风炉前舀水,一白髯童颜的男子负手立于山泉畔,一手抬了一只金银错调达子[1],正在端详其中的汤色,他看了片刻,道:“唔,承儿你这水煮过了,浪费了我的蒙顶。”

此人便是濂承的师父——白石生。白石生是上古仙人中黄丈人的弟子,不爱飞升之道,只贵长生,因住白石山中煮白石为食,时人便称为白石生。谁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年纪几何,濂承问过,他只说时日太久,忘了,然而又常常给濂承讲一些五帝时的往事。因活得太久,白石生和大部分老神仙都有交情,虽不曾飞升,却也与飞升的神仙殊无二致了。

一个时辰以前,从东海龙宫做客回来的濂承,只看了一眼四渎龙宫刚送过来的一应赏赐,又选了几件好的给东海送去,还未及在水府喝上一口热水,便收到了师父传话,说近来在庐山堪舆,让濂承回来就速速上去一趟。

于是濂承撑着已经快合上的双眼,又上了庐山。

濂承此时听师父埋怨,觉得自己十分委屈,便也端起调达子尝了尝,叹息一声,像是极惋惜好茶的样子,说道:“师父,刘梦得诗云:‘何况蒙山顾渚春,白泥赤印走风尘’,我想着是有几分道理的。”

白石生斜挑着眉看他,笑了出来:“呵,约你吃回好茶你还怨我让你‘走风尘’了?”

濂承半真半假地请罪:“徒儿的意思是,今日徒儿不是‘眠云跂石人’,自然煮不出‘花乳清泠味’,还请师父多担待。”

白石生哈哈一笑,也不着恼,便挥了挥手大度道:“担待担待,有人煮茶就不错了,为师不挑剔。”

师徒二人在暮色初露的山中静坐了片刻,白石生才开口道:“你父亲前日找了我,说是想让我代他出面给你提个亲。”

濂承点头:“嗯,大龙君和我说过了。”

白石生转了转手中的调达子,将最后一口茶汤饮尽,道:“我再三想了,湘君家嫁女儿几乎不考虑高嫁,你一向宽厚和穆,以湘君家三丫头的性子来说,这门亲事于他们是最合衬不过的,想来他们也不会拒绝;于你,我却有几分担忧,我想着还是来问问你的意思。”

濂承不解:“师父有何事担忧?”

白石生道:“这门亲事太扎眼了点,即便不是你父亲去帮你提的,也躲不掉旁人的红眼。这门亲事要是搁在你别的兄弟身上,无异于立太子。”

湘君家的三公主名唤若岚,传闻十分知礼,实际却是个最活泼跳脱的性子,其上还有哥哥姐姐各一个,姐姐嫁了湘水之畔的一位山神,哥哥娶了南方天帝赤熛怒的女儿。白石生说若岚的哥哥嫂嫂最宠她,连着南方天帝也十分看重这个亲家之女,娶了她无异于有半个南方天庭站在身后。

濂承这才知道大龙君确实给他安排了门极显贵的亲事。他立府之前曾有几桩大功德,当初因风头太劲,有不少人都不太待见他,立府后这百年间濂承有心退避,也故意出几个笑话,看似沉寂了不少,但若此时加上这么一门耀眼的亲事,往日那些压下去的嫉恨只怕立时又会甚嚣尘上。所谓人心不足,那些因比较而生出来的幽微心思,神仙有时候也未见得能避得开。

白石生又道:“你这一百年来,大部分时候都谨小慎微,好不容易刚刚在四渎立稳脚跟,若你结了这门亲,无异于在水族中立了个靶子。你父亲此举或许是给你找了个靠山,但也等于将你抬举到与你诸位哥哥同样的位置,往后你想要再维持这么个与世无争的样子,怕就不那么容易了。”

濂承点头道:“师父所虑极是,只是那日我已答应大龙君,若是反悔,只怕……”

“无妨,为师……”白石生话未说完突然顿住,耳后一动,侧身看向濂承,话却不是对他说的:“是哪位朋友想来讨口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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