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知回想起什么,轻声说:“在所有徒弟中,师父待我最好,可能因为当年莲花的事,他一直觉得有愧于我,总想从其他方面来补偿。”
“可其实……我哪里敢怪罪他呢,如果不是他对我们母子伸出援手,我都不可能活到现在。”
余闲看着他的侧脸,总感觉这人幼时全部的感情都倾注在了“师父”这个角色上,以至于有点依赖过重、离不开了。
而且这货滤镜未免也太厚了,只听他描述,还以为崇真真是什么济世救人的仙家,实际上这货年轻时也不过一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小道士。
余闲想了想,还是没把“你师父百试百灵的求雨之法其实是来求我,每次过来都要软磨硬泡哭爹喊娘”的事情告诉他,怕他幻灭。
崇真死都死了,还是给徒弟留个好印象吧。
“走吧,”玄景说,“我们再去后山看看。”
余闲点点头,可谁料两人才抬起脚,还没迈出一步,突然听到玄阳声嘶力竭地喊他们:“大师兄!”
玄景浑身一顿,本就掐着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他猛地抬头:“怎么了?”
玄阳刚刚被他打发去给玄衍帮忙,这会儿不知怎么,慌慌张张地冲到他跟前,一脸惊恐地抱住他的胳膊:“大师兄,观里死……死人了。”
玄景神色一沉:“什么?!”
“不、不是今天死的,”玄阳咽了口唾沫,紧张地说,“后山有好多没人打理的空地,因为昨天下雨,说是今早冲出了一具白骨。我刚去找玄衍师兄,他们正围在那里……大师兄,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玄景一点头:“走。”
玄阳引着他们穿过石板路,拐进一条岔道,小路因为下雨变得有些泥泞。他们还没走多远,就看到前面聚集了几个人,玄衍扶着树,弯腰在那里干呕。
在他前面不远处有个刚刨出来的土坑,不算深,大概刚刚能埋进一具尸体。
余闲凑近了瞧,看到那土坑里
赫然是半具白骨——不完整,只有头骨和一些零碎的骨骸,看大小应该是个孩子。
他看了眼在那边酸水都快吐出来的玄衍,心说二师兄不是这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吧,一具白骨而已,连玄阳都没吐,他有什么好吐的?
旁边有两个被叫过来帮忙挖掘的弟子,杵着铁锹站着,都躲得远远的,脸色青白,也不比玄衍好到哪去。
余闲只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唯一还能靠得住的玄缺:“到底怎么回事?这死的是谁?”
玄缺:“一个小道童,应该是千面童子杀的,冒名顶替用了他的脸,把尸骨埋在这里。”
余闲皱眉道:“这都变成白骨了,死了有半年?”
“不是,”玄缺伸手捏起一小撮泥土,轻轻搓了搓,“这掩埋痕迹是新鲜的,时间应该不超过十天。”
余闲:“那怎么可能变成白骨?现在才几月份,就算夏天最热的时候,也不可能腐烂得这么快。”
“嘿,”玄缺拾起一截残缺的骨骸,“为什么变成白骨?因为埋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了——你看这骨头上的断口,这是厨房那把新添的菜刀剁的。再看这骨头上的刮痕,是用剔骨刀把骨肉一点点分离时留下的。”
他正说到这里,玄衍更加剧烈地呕吐起来。
余闲一脸莫名其妙:“能不能说人话?所以呢?”
玄缺:“所以啊,你还记得那天我们结束试炼大会回来,观里给我们摆了一道洗尘宴吗?”
他说这个,余闲终于有了点印象:“记得,然后?”
“在宴席上,二师兄吃到了一盘味道奇怪的肉,”玄缺指了指土坑里的白骨,“当时送菜的道童,就是死的这一个,不过那时应该已经被千面童子鸠占鹊巢,换了芯子。”
余闲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我现在想想,那天二师兄吃到的可能不是做坏了的猪肉,而是……人肉。”
玄缺的表情阴森森的,又咧嘴笑起来:“杀了人,怎么处理尸体呢,自然是剁碎了烧成菜,端给观里其他师兄弟们吃。”
“十几岁的小孩子嘛,肉嫩,吃着也香——是不是啊二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