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话?”玄景不太理解他指的是什么,只好努力回忆了一下,“法术时效有限,每隔三五年都得重新加固一次,要说奇怪的……他在上一次加固法术的时候,跟我说‘我给你留了一些东西’算吗?”
余闲眼前一亮:“算!”
“可我并不知道他到底给我留了什么,”玄景眉心微微耸起,“他只是说了这么句莫名其妙的话,实际上什么也没有给我。”
“唔……”余闲摸着下巴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不是实物吗,那……要不你跟我还原一下当时的场景?”
玄景一头雾水,疑惑地看了他好几眼,这才摊出自己的手腕:“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就是在我手上施法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嘴,当时我还以为他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完全没在意。”
余闲看着他腕上那朵初露端倪的莲花,脑中有很多设想一一闪过去,最终留下了一个最可能接近事实的。他忽然伸出手握住对方的手腕,手指在莲花印记上轻轻抹过,随即指尖一颤:“我知道了。”
之前那两个被叫来帮忙的弟子已经把骸骨收敛好并运走了,此时附近除了余闲他们两个,并没有其他人。余闲手指在玄景腕上来回移动,搞得他怪痒。
片刻后他指尖一挑,似乎从玄景腕上撕下了什么,像揭去一片轻纱,那朵莲花立刻更加清晰地显露出来。
被他揭下的东西并没有立刻消散,他用手掌托着,掌心浮起的金光将那透明之物逐渐染成金色。
玄景看清那东西以后,登时错愕地睁大眼——竟是一封信!
密密麻麻的文字收缩到不足米粒大小,层层叠叠地压在一起,余闲指尖一划,那“信”顷刻间展开来,铺开在他面前。
被染成金色的小字终于能看清了,只见上面写道:“我徒玄景,终于你还是发现了这封信。请原谅为师的不告而别,为师实在想不出究竟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保全你,只好先走一步——死人的嘴才是最紧的。”
“有件事为师一直没跟你说,三年前我曾意外和一伙人交手,当时一击退敌,我便未放在心上,回来才发现身体出了某种异常,我的识海好像被人侵入了,不断有声音问我关于你的事情,我想尽各种方法也无法将其驱逐出去。”
“所以我才开始频繁地闭关,想凭一己之力摆脱这东西的侵扰。你看到了这封信,就说明为师未能成功。”
“这三年里我也曾调查过,得知伤我的人来自于当今第一大邪门——空谷楼,此人绰号‘孤舟翁’,我遇到他时,他正泛一孤舟行于锦江之上,我以为只是寻常船夫,因此轻了敌。”
“然交手后我一招重创于他,他销声匿迹三年,近期才又有动向传来,你务必小心此人,如若遇到,切莫
与他对掌。”
“我不知此人一心想要打探你的消息是为了什么,但不管怎样,谨慎一点总是没有错的,莲花之事,你切莫与不可信任的人说。”
“玄景徒儿,为师早年曾私自探寻过你的命数,知你命中有一贵人相助,想必如今已在你身边。一直以来为师对你太过百依百顺,导致你过分依赖为师,这是为师之过。而今你已能独当一面,没有为师,你的路自当更远,切莫为此所困,止步不前。”
“为师将佩剑留与你,此剑名为‘鲤跃’,执此剑,你便是跃锦观一观之长。若有朝一日,你想成为龙门派掌门,也未尝不可。”
信到这里便没有了下文,因为是崇真生前留下的法术,还能保持的时效已经非常短了,几乎是他才看完最后一句,整张信就开始解体,最终化为细碎的光点逸散开去。
他下意识地伸手攥了一把,什么也没有捞到。
余闲在旁边安静地看着他,留给他一点自行消化的时间,并没有出言打扰。
同时在心里想:看崇真信里提到的内容,他应该是没料到空谷楼这么快又派了人来,只叫玄景留意那什么“孤舟翁”,说明他并不知道千面童子的事。
看来崇真对空谷楼六大高手也并不是特别了解,如今出现了两个,那另外的四个……是不是也跟他们是一伙的?
还有他们的动机……居然连崇真也说不明白。
好在崇真到底谨慎,虽然没想到千面童子这么快来,还是把信藏在了非常隐蔽的地方,否则若是被千面童子潜入的时候看了去,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也真没想到,他这死竟接近于“自杀”,为了不把玄景的事说出去,居然宁可自己去死。
……等等,这故事怎么似曾相识?
玄景的母亲好像也……?
余闲猛地抬头,果然看到玄景正眉头紧锁,双手攥拳,脸色非常难看。
他微不可闻地说:“一个两个的,怎么都……”
余闲心里“咯噔”一声,生怕他又失控发狂,再给自己肩膀来一下,那可就要伤对称了。
他忙扣住对方胳膊:“玄景。”
“……我没事,”玄景吐出一口气,“只是觉得有些难受,好像师父是我害死的一般。”
余闲:“你……”
“我现在大概明白你的感受了,”玄景苦笑道,“师父做了自认为对我最好的,却也没问过我的意见,如果我因此责怪他,他估计还要嫌我不懂事。”
“被空谷楼盯上又如何,大不了我一个人去死,我究竟何德何能让你们这般待我?”
“明明我只是想让身边的人都平安无事而已。”
“可到头来,却成了只有我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