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只脚堪堪迈进教室一部分早自习老套到无法言喻的铃声便炸开在他耳朵上方。

站在魏亓身后还未走进教室的沈茶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吓得爆了句粗口，直到她进了教室之后嘴里还忍不住一直骂骂咧咧的。

趁着老班还没进教室训斥他们，魏亓急急忙忙跑到自己座位上坐下了。

“你怎么差点迟到了？”

看着老班还没到教室，魏亓的同桌偷偷摸摸地问他。

“路上碰见沈茶了，聊了一路，忘了时间。”

魏亓如实回答着，将书包一把塞进抽屉里，拉开拉链抽出语文书摆在桌上。

“沈茶那个话痨，也是不奇怪。”

魏亓同桌小声应了一句，手伸进抽屉里，似乎在摸索着什么。

“咱班话最多的可是你。”

魏亓翻开语文书的同时也不忘调侃一下同桌，不过同桌摸东西太投入并没有再回答魏亓。

魏亓同桌是男生，姓童名稚，大抵是想让他保持童心天真幼稚。要说童心倒还好，像个智障儿童的时候不少，但还真算不上什么天真，小学时在班里领着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小学生带头看片儿，尽是些少儿不宜的东西，也能算是阅片无数了。此人乃魏亓从小玩到大的竹马，感情好到内裤混穿都没问题。

“程泯今天来了你注意到了吗？”

童稚从抽屉里摸了老长时间摸出一部手机，对着屏幕一顿戳戳点点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魏亓道。

“看到了，今个儿早上我还在门口看见他了。”

魏亓说这话没带什么语气，但提到程泯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看。

转过身便撞进一双瞳孔颜色极深的眸子——不巧，程泯正好在看他。

事实上他们之间离得挺远的，程泯坐最后一排，他在第二排转身，许是程泯着实太令人瞩目了，那么看过去略略挡了些视线的人竟都成了陪衬，一眼便也只能望到底了。

魏亓微微眯了眼——大概是想看得再清楚点——这样看着程泯的脸很小，端着凝玉般白皙的好皮相，一双墨瞳极为显眼，瞳仁儿很大，带着点儿淡淡的灰色，瞳孔极黑，这样看去熠熠生辉，其中似是住了人，留下一个亮晶晶的小星星，衬得这么一双眼睛更显绝色。

程泯并没有什么表示，见魏亓在观察他，像是在静静地等着魏亓观察完。

魏亓没有改变表情，也不再去仔细研究程泯的长相，变成了很单纯的直视程泯。

程泯也终于换了表情——他对魏亓笑了笑。

并没有恶意，也不是挑衅。

就是个很单纯的笑，显得整张脸变得孩子气起来，温温柔柔，似是个软弱可欺的小孩子。

但程泯本人在传闻中可并不是个软弱可欺的小孩子啊。

魏亓怀疑自己是不是解读错了这个笑，但这个笑的真的就如表面那般简单，往深了想也无法解释其他的意思了。

再看过去时程泯就被人挡得严严实实的，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了，魏亓也只好放弃继续歪曲程泯笑的含义，余光瞟见了老班走进教室，连忙用胳膊肘捅了捅旁边不知和谁聊天打字速度快得差点就剩几道残影了的童稚，出声提醒道：

“收起来，老班来了。”

童稚一听立刻停下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机又塞回了抽屉。

看来都熟能生巧了。

魏亓见着童稚放完手机后认真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碍于老班在场便也没有再调侃童稚。

“今天谁迟到了？”

老班一脸严肃地看着讲台下一群没敢放肆的学生。

他们老班姓沈，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对工作兢兢业业对学生严格相待，生气的样子超级恐怖。

并没有人站起来，也并没有人接话。

良久，突然有人弱弱地举了下手，声音很小却很清晰地传遍了班里每个人的耳朵：

“沈老师…魏亓今天迟到了。”

魏亓听后挺无语的，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准备解释，还没开口话就被人塞回了肚子里：

“铃响的时候他明明一只脚都踏进教室了！怎么就迟到了？”

清亮的女声代替他直接反驳回去了。

不消说肯定是沈茶大小姐啊。

“那么铃响时你没有一只脚在教室里是不是迟到了呢？”

那人又道，声音清淡，大概是觉得没有把魏亓推下水推他朋友也不错。

“行！我迟到就我迟到，反正起亓就是没有，我说林俞你怎么这么喜欢跟我们杠啊？杠精转世？”

沈茶拍案而起，站得竟也理直气壮，末了也不忘怼林俞。

“够了！”

老班吼了一声，并不想让事情再继续恶化下去，简短道：

“魏亓，沈茶，林俞全部被记迟到，罚扫一个月的教室，班长亲自督查。”

沈茶一看这不公平啊，正想出声保住魏亓，还没开口呢就被惊得说不出话了——

程泯竟然站起来了。

话说程泯可是向来不来学校的，偶尔来来也就玩玩儿，迟到名单这种东西早八百年把他给剔除在外了——谁惹得起这位大人物呀，这站起来什么意思？玩玩？

“程泯？”老班皱眉看着程泯这一莫名其妙的举动。

“老师我迟到了，申请领罚。”

清清脆脆的少年音从程泯喉咙处发散，含着不明不暗的笑意，脸上摆着人畜无害的笑，玩笑般说着。

“不得了啊，终于有个时间补一下以前的过错了啊，行，这学期剩下的时间教室都由你负责，满意吗？”老班只当他是说着玩，也随口编了一段糊弄他。

“好的老班!”

程泯答应得极为爽快，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惹得班上不少女生低声感慨。

林俞自从程泯站起来便低着头，没再继续说话了。

魏亓震惊得一时间不太敢回头看程泯了——

原来他一直一直当成至亲好友的“北京”，竟然就是那个很少出面的校园风云人物程泯？

妈呀，至于吗。

假的吧。

待老班离开教室，魏亓立刻掏出手机，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起亓 ：你是程泯？

魏亓开始祈祷得到的回答最好不是。

消息提示音响了。

魏亓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顿时觉得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只觉大概再过个几秒，他都能升天了。

北京 ：嗯哼

魏亓尽力说服自己不要在意这些大家都是正常人，但他心里始终是过不去那个坎。

你说和他好好聊天的个人怎么就变成了校园风云人物了呢？

你说那个天天以调侃他为乐的人怎么就成了校霸了呢？

你说那个让他第一次感到心慌的人怎么就成了拥有个独立粉丝团的人呢？

这么神奇的吗？

当早自习都下课了，第一节课都上课了魏亓才感到心情平复了不少，他决定鼓起勇气去和程泯本人好好谈谈，碍于还在课堂上魏亓没办法离开座位，看了一眼正在黑板上板书的老班，想着先回头看看程泯。

这么想着，魏亓真的就回头看了。

魏亓一边震惊一边还是忍不住想回头看。

这一回头，就又撞进了那双充满了笑意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