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怎么回来了？……死的这么快？"

意趣公司技术人员单人办公室里，杜小段守着泡面盒堆成的堡垒，胡子拉碴双眼充血地盯着红外线远光屏幕，已然忘却了今夕何夕，听见开门声恍惚回头，正撞见池慕推门而入，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池慕面色差到极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是刚刚从太平间里诈尸回来的，但表情却十分轻松，美滋滋的勾着笑。

"嗯，真男人就是这么快。"池慕还沉浸在刚才何妨对他说的那句"一直喜欢你这款"的恋爱泡沫里，心情十分美好，回复也不甚走心，直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随口溜了句什么。

"那个，嫂子的记忆已经改成了删减版的，估计这会儿已经作为通关奖励发放下去了。"小段被池慕随口跑的短途火车惊悚出一脸便秘的表情，试探着道，"如果老大你是通关之后献祭而死、而不是在闯关途中随意死一死的话。"

"废话，一个破食人族副本我还能闯关途中被弄死么，当然是闯关之后死的。"

池慕终于从幸福美梦中走出来，想起正事来，"给我查查忘了爱这个ID是谁在用，我要他全部信息，把他祖宗三代的户口本都给我翻出来。"

"怎么了，这个ID的用户有什么问题吗？"小段闻声即动，虚拟键盘噼里啪啦敲个不停。

"有大问题了，这个人每次看见我和你嫂子亲密互动就神情异常，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害起人来脸不红手不软，要不是我眼疾手快反应迅速，何妨就真被他给害死了。"

池慕长腿一弯坐在了小段椅子扶手上，面色凝重起来。

小段转过头，用一种"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的表情看着池慕，双眼放光，八卦地问道，"老大，这个人该不会是喜欢你吧，所以羡慕嫉妒恨嫂子？传说中的三角虐恋啊！"

池慕抬手拍了小段的脑袋一下，没好气道，"偶像剧个屁，恐怖片还差不多。素昧平生他喜欢我什么，我长你嫂子那张梦中情人一见钟情的脸了吗？"

池慕不仅排除了自己靠色相吸引到小鲜肉的可能，还“机智”地给出了自己的猜想，“我猜他肯定是知道什么，从他入手兴许可以把背后捣鬼的人找出来。用桃花当挡箭牌，这小子还嫩了点。”

"老大，你知道吗，有个典故非常适合你。"小段看着池慕那张仅凭颜值就能上市的脸，生无可恋地听着池慕排除掉自己靠色相吸引桃花的可能性，十分应景的想起来一个古早时期的典故，"悔创阿里马爸爸，北大还行撒某某。"

"什么乱七八糟的，快点查，记着给我创建个外挂，有消息就发我智能眼镜，我先走了。"池慕自从游戏中出来之后就开始头疼，他蹙着眉抬手看了看手表，越想越不放心何妨自己闯关，起身要出去。

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住了，转头对小段道，"给我账户充1000万点币，之前进入游戏太匆忙，一分钱没有，就差去新手村表演胸口碎大石了赚零花钱了。"

"老大，这外挂充钱的风险太大，要是点币到账没有对应的银行流水，财务那边会上报，其他几个老总肯定早晚要发现。"小段一张嘴像机关枪，语速飞快的蹦出来一大堆话。

"谁让你用外挂充了，我之前不是用个人账户给你和狗带开过小灶么，还是那张卡，密码你知道，直接转账就行了。"池慕一脸的云淡风轻。

"老大，个人账户充钱到游戏里，就相当于你把自己的钱和几个老总分了，你确定要这样做吗？"小段再三确认道。

"当然，食人族副本里我说好了要包养你嫂子的。"池慕语气相当轻松，仿佛不是在讨论转账1000万，而是在说想要买一袋糖、一包烟一样，"再说，我差那点零花钱吗？"

说完池慕转身走出去，随手将办公室的门带上。

小段一脸感动地盯着那扇门，激动地道，"这个大帅逼，我他么真想嫁给他！"

滴——

系统提示音响起，小段刚才查找的ID信息出来了。小段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在阅读了几个字之后心里咯噔一下。

抛开关于自己颜值的谬论，他们老大有一点没说错，这个忘了爱果然有问题。

随着何妨和队友们脚步的深入，门后部落石屋逐渐碎裂，地面缓缓塌陷，暗的夜与赤红色的篝火交融在一起，万事万物破碎成细腻的碎末，如同沙画一般散落在平面上，随脚步前行而缓缓退后。

智能眼镜的推送消息随之响起，仿佛旅游服务部门的自动欢迎讯息。

【欢迎来到民国法租界副本，祝您玩的愉快】

连接两个副本的长廊如同时空隧道，幽长静谧，四周漂浮着散落的记忆碎片，随玩家脚步的推进逐渐交织凝结，散发出柔和的光晕，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星星点点照亮了前方的路。

斑驳陆离的记忆光点摇晃摇晃，仿佛有生命一般靠近玩家，翩飞着钻进玩家的心口。

他们的部分记忆回来了。

和想象中的感觉不同，这久违的记忆并没有给何妨带来多大的触动，反而让他莫名觉得有一种违和感，像是被五毛剪辑师胡乱剪辑过的文艺电影，纷乱中杂糅着些许难以言喻的缺失感。

碎片截止到初中，与何妨心心念念的池慕连一个交集也没有。

记忆里他家境不错，属于家里有矿、不好好工作就要回去继承家业的那种典型富二代，何妨的初中时代也和多数人对富二代的刻板印象相同，做着富二代应该做的事情——老老实实的花钱，积极主动的打架，按部就班的坑爹。

但是何妨很难相信记忆里那个热血的中二少年竟然是他本人，因为那人简直和低龄漫画里光环爆棚的男主角一模一样。

贵族学校教学楼的走廊里，七八个中二病晚期的热血小青年围住一个男生拳打脚踢，记忆里黑历史版本的何妨拎着椅子踹开教室门冲了出来，红着眼睛上前一阵狂抡横扫一地，上演了一出黑道大哥一人勇闯敌窝拯救兄弟的大戏。

几个前一秒还在实施校园暴力的中学生登时血光四溅，下一秒就变成了受害者，七七八八躺成一片。

何妨看向那个被围住的男生，他手臂、脖颈露出的皮肤上全都是伤，蜷缩在地上小小的一只，凄凉又悲哀的背景像是印章一般重重地戳进何妨的记忆里。

他尚能回想起当时那种忧伤浓重的氛围，可唯独那个男生的脸，何妨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