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些胡归才明白过来，这些河边的鬼们是在围观过奈何桥的鬼。

叽叽喳喳的评论声顺着三途河上清幽的风吹入了队伍里：

“哎呦，你看那个青年鬼，好惨哦，肚子居然破了个大洞……”评论出自某位心疼的直抽气的中年女鬼。

“那个手臂没了的鬼，伤口光滑平整，定是被敌军一刀斩下，不然伤口断不会如此……”评论出自某位看的时间长了对伤情极有经验的胖地主。

“啊，宁儿，你快看那个黑衣小生，虽成了鬼，走路背挺的依旧这么笔直，端的是身姿清朗……”

站在孟婆摊后面几步远的一位黄衣姑娘发话了，激动之下还摘了两三朵曼陀罗向那身影掷了过去。

“哼，也不怎么样嘛，姐姐不是说过世间最爱我的吗，这会儿眼里都装的是别人了。妹妹不打扰姐姐了，妹妹这就走！”

说着少女嘤嘤嘤的掩面跑开。

过桥的有些鬼面皮薄，听得众人议论脚下骤然加速，有些鬼性格跳脱，竟遥遥对着河边的众鬼抛飞吻，又激的众鬼嗷嗷直叫，一时河边好不热闹。

轮到胡归的时候，只见孟婆不慌不忙的提起桌前的一个通体碧绿的茶壶，微微倾斜，壶内浅绿色的透明茶水缓缓流下，不多时便汇成一小盏。

胡归趁着孟婆倒茶的功夫，侧头望了望孟婆脚边的一篮花，素白的花瓣搭配着剔透的绿，还有几颗露珠点缀其间，是栀子花。

“怎么，年轻人也想买花？”孟婆注意到胡归的目光，笑了笑。

“为何这里有花？”胡归问道。

“我喜欢，便摆了。”

“为何是栀子？”

“我们阴间有句老话，叫‘过桥栀子，来世漂亮’，如何，要不要来上一枝？”

排在胡归前面，已经准备上桥的那位大哥耳朵尖，听见这话又从桥边跑了回来，指着胡归问道：“怎么个漂亮法？可是能变得像这位小哥一样漂亮？”

孟婆抬眼，目光在胡归脸上打了个转，这才慢慢悠悠地道：“既是买卖，便当诚信，实话跟你说，带着我这栀子花，来世可得这位公子五分风姿。”

“五分？诶呦呦，能得他一分我就知足啦~”汉子朗声大笑了出来，赶忙道：“快给我拿上一枝！”

“诶，且慢，我这花，得用你身上的东西换。”孟婆笑道。

“可是我……”那汉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摸不着头脑，“身上什么都没有啊？”

“怎么没有啊~比如你下辈子的眼睛，舌头，头发，双手……或者你的气运，你的姻缘，这些都是可以拿来换的。”

“那不行那不行，不买了不买了，身体健康最重要，管它什么美丑。”

孟婆每说一个器官，那汉子的脸就白上一份，听到最后竟是连连摆手，大叫着蹿到了桥上，生怕孟婆追着他要他买花。

“你呢，你买不买？”孟婆又问胡归。

“买”，胡归淡淡道，“我身上你看中的东西便拿去。”

孟婆闻言笑意更深，“平日里遇上想买花的，都是上辈子受够了无盐之苦，爱而不得的痴人，你的容貌本就不差，为何也要买？”

周围吃瓜群鬼的耳朵也都一个个竖了起来，心内小戏台开始脑补着各种痴男怨女的狗血话本……

胡归愣了愣，神色有些忡怛，并不多言：“我娘正好喜欢栀子。”

众鬼绝倒。

孟婆暗叹，不再多言，抽出一枝栀子递给胡归，道：“拿着，喝了这碗孟婆汤，就可以上路了。”

胡归接过栀子，又端起桌上茶盏一饮而尽，这才步履平缓的上了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