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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寿宴风波(2/2)

几个大小老太太坐在烧得滚烫的炕上围着一个“烟笸箩”,正边抽着旱烟袋,边“唠嗑”。在早年的东北农村,通常每家都会有一个“烟笸箩”,用来装炕好的烟叶,里面还有火柴等。客人要是来了,首先拿出来招待客人的也是这个“烟笸箩”,只有比较特殊一点儿的才需要倒水什么的。而普通熟悉的街坊邻居来了也就是拿“烟笸箩”招待,大家边抽烟边闲聊,家长里短儿的事情就都出来了。

抽烟的老太太中岁数最大的一个满脸慈爱沧桑,年轻时乌黑的头发已有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脸上条条皱纹,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这位老太太应该就是四哥“老高丽”的妈。我十分惊讶的暗想道:“乖乖隆的咚,这个老太太的‘大烟袋’可不小呀,烟袋杆真长。比起她身边坐着的那些老娘们儿来,长出了一大截。……”

“海哥”首先抢上前去,跪在炕沿下,“邦”的一声,磕了个响头说道:“妈……大海在这旮沓给你老人家磕头了。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谁?……是海儿嘛?……哎呦呦,你瞅瞅,你瞅瞅!……都让妈想死了,你也不来看妈,快过来让妈看看胖了没有!……”宋老太太剧烈颤抖了一下,向炕沿摸索着。看来,这个宋老太太人老了,身体器官严重老化。她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东西,牙齿也掉的没剩下几颗。

“啧……啧……啧……你瞅瞅,你瞅瞅。……你说六姑的命儿咋就那么好呢,她自己个儿有仨孝顺儿子不说,又认了这么多的干儿子,个儿顶个儿的呀都这么孝顺。唉呀妈呀……六姑这可是上辈子修来的呀……”陪着宋老太太坐在炕上“吸溜”、“吸溜”的裹着大烟袋,闲聊的一个中年妇女感叹道。

另一个中年妇女的烟瘾似乎特别大,她把烟袋锅子在自己的鞋底上磕了磕,还冒着火星子的烟灰立刻散落到地面上。她把碎烟叶装到烟袋锅子里,用手指按得实实的,然后用火柴点着,用力裹了几口后,眯缝着被烟熏得难以睁开的眼睛说道:“可不是咋的,六姑的命儿就是好!……连东‘屯子’的‘魏半仙儿’都说六姑是老来享福的命儿……”

传说东北有三大怪。第一怪窗户纸糊在外,第二怪大姑娘叼着大烟袋,第三怪养个孩子吊起来。“窗户纸糊在外”是因为东北地区寒冷,所以冬天的时候每家都会用纸条把窗户的缝隙糊起来。“大烟袋”就是烟袋锅子。烟袋锅子是用铜或铁铸的,锅子本身直径大约有半寸左右,安在一个中间是空的木杆子上,另一头是一个同样的铜或铁铸的烟袋嘴。“大姑娘叼着大烟袋”并非只有大姑娘才抽烟。东北的冬夜寒冷又漫长,东北人就都呆在家里不出屋,什么活都不干,称之为“猫冬”。人们干什么呢?抽烟!男女老少都抽,大家伙儿边抽烟边“唠嗑”,用以消磨那漫漫的长夜、寂寞的光阴。“养个孩子吊起来”是用绳子把让孩子睡觉的摇篮吊在房梁上,这样,母亲在屋里做活计的时候只要偶尔抽空儿推上一把,摇篮就可以自己晃荡好长的时间,来哄孩子睡觉。还有一种传说,就是满族人的先人,就是“女真人”以游猎为生,把孩子睡觉的摇篮吊在房梁上,是为了避免一些小动物溜进屋伤害自己的孩子。

“妈……大海在这儿跪着呢,您老人家别着急!……您老人家别着急,大海这就起来扶您。……”“海哥”满含热泪,赶紧爬起来,扶住了宋老太太仍在颤抖的双臂,坐在炕沿上。

“海儿呀,……你……你咋老也不来看妈呢?……你要是……你要是再不来就看不到妈了。……”宋老太太擦了一下昏花的老眼,慈母般抚摸着“海哥”的头发,声音有些哽咽了。

“海哥”掏出手帕,为宋老太太擦去了深陷的眼窝中的眼泪,满怀深情的说道:“妈……你瞅瞅你老人家说啥话呢?……您老人家能活到九十九岁,指定五世同堂,万寿无疆!……”

这并非亲生母子两个的对话让所有在场的人无不潸然泪下。七哥“四锛喽”磕完头后,轮到我了。我走前一步,也学着“海哥”和“四锛喽”的样儿跪下,磕了个头说道:“娘,祝您老人家寿比南山!……”

“哎呦呦……这小伙子嗓门儿这么豁亮,指定是个带兵打仗的人,他是连长还是啥长呀?……”宋老太太慈祥的笑着问自己儿子。

“妈,这是俺兄弟,是大学生呀!……”“老高丽”拉着我的手,十分自豪地把我介绍给自己妈妈。

“你兄弟是大学生?你搁哪旮沓又钻出来个兄弟……”宋老太太睁着失明的老眼问道。

“妈,是真的,八弟真是我亲兄弟……”“老高丽”有点急了。

“啥?……老四你净扯你妈的鸡子蛋。你亲兄弟?……你多了个亲兄弟我咋不知道。……”宋老太太的回答十分搞笑,惹得满屋子的男女老少哄堂大笑。

笑声过后,“老高丽”的大哥笑着对“海哥”说道:“大海呀,咱妈的寿联还等着你写呢。……”

“海哥”谦虚了一番后,来到当做桌子的火炕前,稍一沉吟,当即挥笔疾书,上联是“玉树阶前莱衣兑舞”,下联是“金萱堂上花甲初周”,横批是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璇阁大喜”!

一曲悠扬的唢呐独奏《八仙庆寿》拉开了寿宴的帷幕。今天,我真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盛大的寿宴。这天虽然是十冬腊月,但是在院子中摆了一百来张桌子,每桌鸡鸭鱼肉俱全。

四哥“老高丽”的家自然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家庭,在当时看来,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一般的小康之家。不过因为亲朋多,所以捧场的人也不少。似乎是腊八的寒冷也挡不住最淳朴的农村亲情、友情、邻里情,满院子沸沸扬扬的热情,似乎也驱散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冷。

在我来的路上,还是片片雪花在空中舞动着各种姿势,或飞翔,或盘旋,或直直地快速坠落,铺在地上,染得黑土地上银装素裹。而此时,却云收天晴,露出了懒洋洋的一轮红日。

“海哥”微笑着站在一张凳子上,环顾了一下四周后朗声说道:“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至爱亲朋,大家中午好。今天是一九八〇年一月二十五日,腊月初八,我们迎来了我的妈妈宋桂氏老人七十岁萱寿。……《论语·为政》载‘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意思是说,人到了七十岁,任何念头都不会越出规矩了。杜甫《曲江》诗中说‘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这正是喜看儿女站堂前,只愿家风代代传。让我们一起共同祝愿老寿星增富增寿增富贵,添光添彩添吉祥。在此,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有请我的妈妈、老寿星主座就坐!……”

在众人一片热烈的掌声中,四哥“老高丽”的大哥和二哥搀扶着宋老太太在挂满寿联、花镜的寿堂的椅子上坐下。“海哥”以十分动听的男中音又朗朗说道:“各位至爱亲朋,七十年的风雨历程,七十年的酸甜苦辣,七十年来开花结果,养育了一代又一代人。……祝福高堂富贵人,寿筵略表反哺意,此后再谢养育恩,南海若知德如此,青山不老春长存。下面,有请老寿星的子女前来拜寿。……”

四哥“老高丽”和他的老婆,以及二个哥哥、嫂子,姐姐、姐夫和妹妹、妹夫纷纷越众而出,站在陈列着寿烛、寿饼、寿蛋、鲜果等礼品的寿案前,齐刷刷的跪成一排。“海哥”朗声说道:“一拜!……祝咱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宋老太太的五个子女和儿媳、女婿在观礼亲朋的注视下,恭恭敬敬的磕下头去。“二拜!……祝咱妈松鹤长寿,春秋不老。……三拜……祝咱妈古稀双庆,晚年幸福。……”

轮到宋老太太的孙子辈拜寿了。待这些孙子辈儿的人“嘻嘻哈哈”的跪好之后,“海哥”依旧一丝不苟的赞礼:“一拜!……祝奶奶、姥姥笑口常开,身体安康。……二拜!……祝奶奶、姥姥吉祥如意,福贵久长。……三拜!……祝奶奶、姥姥事事顺心,幸福无疆。……”

“下面请晚辈来宾拜寿……”“海哥”边说,边率先跪下,接着,来贺寿的乱糟糟的跪满了一院子。宋老太太则移椅侧坐,以示谦逊。

“一拜!……祝老寿星生日快乐,岁岁平安!……二拜!……祝老寿星万事如意,幸福永远!……三拜!……祝老寿星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开席了。农家的餐桌,讲究的是实惠,喝得那叫做痛快。猪肝、猪肚、白肉、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子,是应有尽有,满院子的酒醇肉香。庆寿的文艺演出和寿宴一同开始了,二人转、相声等节目相继演完后,轮到了魔术表演。穿一件长袍子的演员向前跨步,对宋老太太作揖说道:“小人狗剩子为宋老太太庆寿献演。……祝您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狗剩子”手里拿着一幅五尺见方的彩单抖了抖,先恭恭敬敬的向宋老太太,然后向观众交待清楚彩单下没有任何其它物件,随后以清脆爽朗的语调念起了“吉祥磕”:“吉祥如意时日好,王母各仙赴蟠桃。福禄东海常流水,宋老太太寿比南山不老松。……”

台词刚一念完,“狗剩子”屏住呼吸,环视一下观众,嘴里数着“生!……长!……开!……”话音刚落,将彩单往右肩一披,彩单下面立即变出四只琳琅满目,盛有清水,内有游鱼的大玻璃碗。再披上彩单,揭开一看,却又变来了大小不同的一垛玻璃鱼缸,每只缸里鱼水分明。“狗剩子”连续做的两个动作,娴熟协调,手法干净利索,座上的宾客顿时一齐喝彩叫绝,掌声如雷。狗剩子连连鞠躬表示谢意,等气氛平静下来,“狗剩子”又念念有词了:“彩单一抖四角财,能工巧匠造出来,今天落到我的手,并盘大碗……你给我变……出……来!……”

话音刚落,猛不防一个凑趣儿的大个子宾客上前将“狗剩子”拦腰抱住,威胁道:“嗨……变戏法儿的,你敢把你的长袍脱掉吗?……你要是不脱长袍我可不放过你,和你没完。……”

其实,祝寿的节目演到此处,也需要助手高喊“脱袍”,以便节目进一步突变深化,这个宾客完全起了助手作用,将坐在主座的宋老太太逗得大笑不止。

“狗剩子”回答:“中!……这事儿只要宋老太太高兴,这位爷们儿说了算,咋地都行。……”

宾客松手后,“狗剩子”脱掉长袍,剩下贴身的一身短装,他猛地就地翻了一个筋斗,顺身立起之际,从彩单下又托出了寿挑、寿面和熊熊的大火盆。正当大家目瞪口呆、惊讶不已之时,“狗剩子”脱掉短衣,只穿衬衣,又拿出两只大碗,各盛有水,碗内游鱼活蹦乱跳,宾客再次喝彩叫绝。

正当主人和来宾酒酣耳热之际,突然,“老高丽”的一个叫做“二子”的侄子惊慌失措的从院外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呼哧带喘的来到主桌前结结巴巴的对“老高丽”说道:“四……四叔,警……警察来……来抓……抓你了……”

话音刚落,三个警察接踵而至,领头的警察四十多岁,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身高大约一米八二,长得很像获得百花奖、金鸡奖、华表奖等多项大奖的著名演员颜世魁,那是一身正气,让人肃然起敬。

领头的警察一进院子就趾高气扬的扯着公鸭嗓子嚷道:“我说‘老高丽’呀,你妈□□的胆儿也忒肥了,简直是狗胆包天!……你刚杀完了人还敢在这旮沓人模狗样的喝酒呀。……”

四哥“老高丽”眼皮一翻,但马上抑制住怒火,陪着笑脸说道:“原来是邓所长,你不知道我胆儿小嘛,你想吓死我呀。……来!坐下喝杯寿酒,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兄弟们。……”

“‘老高丽’,你少在这旮沓跟我扯□□蛋!……你要是想让你妈过好生日,就老老实实的跟我上派出所,咱们公事公办。否则……哼!……”这个警察根本不给“老高丽”面子。

“海哥”急忙站起身,拦在四哥“老高丽”身前,阻挡住了警察来到“老高丽”的面前,他笑容可掬的说道:“你瞅瞅!你瞅瞅!……这不是邓所长吗,真是稀客呀!……你来参加我妈的七十大寿,真给兄弟面子。……来来来!……请坐!请坐!……邓所长您请上座!……”

这个邓所长看了一眼“海哥”,口气似乎缓和了许多,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道:“哼……原来是大海呀,我就‘寻思’着你得在这旮沓凑热闹。武友义咋没来?不过,武友义在这旮沓也不行,‘老高丽’这个‘王八犊子’杀了人,我得秉公执法,不能徇私枉法!……”

四哥“老高丽”也上来了横劲儿,他一瞪眼说道:“肏!……‘灯下黑’,你‘扒瞎’也得有个谱呀。你没见我这断了一条腿吗,能杀得了人?杀的是他妈的死人呀?……”

“灯下黑”顿了顿,似乎觉得“老高丽”说的在理,但还是胡搅蛮缠硬撑着,蛮横的说道:“哼……就算不是你亲自动手,你也是主谋!尤其是你外甥女殷蓉蓉肯定脱不了干系。……”

“我肏!……”“老高丽”怒火冲天难以忍耐,“啪”的一拍桌子,骂了一句要站起来。

“海哥”一把按住“老高丽”的肩头,仍然微笑着对“灯下黑”说道:“邓所长,今天是我妈的七十大寿,你能不能给兄弟一个面子。……你看你证据也不足,就别抓人了,过了今儿个的正日子,兄弟准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灯下黑”乜斜了“海哥”一眼,骂道:“肏!……大海你少□□‘忽悠’我!老高丽棒子过不过生日跟我没关系,我是人民警察,是为人民服务的,不是为一个老高丽棒子服务的。……”

我心中怒极,心中暗骂此人该死!这在我家乡,人家老人做寿,像这个“灯下黑”一样出口伤人,是对主人最大的侮辱。包括来宾,都会对这人群起而攻之的。警察怎么了?哈尔滨的警察怎么这么横。

我正想站起来,不料身边的“四锛喽”一把按住我的肩头,抢先站了起来,骂道:“你妈□□你跟谁说话呢?你觉得你是谁呀?你敢脱了这身皮,我立马就废了你信不?……”说着,“四锛喽”离席走向“灯下黑”。“卷毛”紧随其后。

“灯下黑”“唰”的拔出□□,打开保险后,对准“四锛喽”的脑门狞笑道:“嘿嘿……你个小□□崽子,你想袭警呀?你废了我?你他妈的敢再动一动,我这就毙了你。……”

见“灯下黑”这样肆无忌惮,我怕他真的向七哥“四锛喽”开枪,急忙抓起桌上的酒碗,手一扬,带着大半碗的酒掷向“灯下黑”持枪的右手。“啪”的一声,酒碗撞得粉碎,“灯下黑”的□□也应声飞向一边,酒水碗碴子溅了他一脸。“灯下黑”先是吃了一惊,继而恼羞成怒,破口大骂:“我肏你八辈子祖宗的,哪个‘王八犊子’敢打你爷爷?……滚出来!……”

狐假虎威的二个小警察迅速拔出枪来,指向了“海哥”:“干啥!干啥!……你们他妈的想干啥?……想和无产阶级专政对着干嘛?你们会被无产阶级专政碰得头破血流的。……”

别看“黄瘸子”和“郝瘸子”二个人拄着双拐,但是动作却极为神速,眨眼间,他们已经挡在“海哥”和小警察之间。我和“卷毛”慢了一步,每人提着凳子围在三个警察身边。

“海哥”分开“黄瘸子”和“郝瘸子”笑着说道:“邓所长,你这就不好了。证据不足,仅凭‘莫须有’就抓人,这个显然不合法。这个……这个鲍局长的脸上也不好看呀。……”

“海哥”所说的“鲍局长”是时任哈尔滨市公安局局长的鲍民安。鲍局长是三八年的老八路,也是市公安局老局长了,“□□”中被“打倒”,粉碎“□□”之后恢复职务。因老伴儿被造反派折磨致死,经老战友撮合,娶“灯下黑”尚未婚配的小妹邓侠湘为妻。

“大海,不要以为你身后有不少‘白道’人作靠山,我就不敢动你。肏!……你别□□落我手里……”“灯下黑”掩饰不住的散发着怒气,但他知道“海哥”和当时的哈尔滨市委书记蒋仄酩过往甚密,所以并不想正面和“海哥”发生冲突。否则,强行抓走“老高丽”,鲍局长过后问起来,实在是难以下台。

“海哥”就势收场,双手抱拳拱了拱说道:“既然邓所长这么给面子,兄弟这里先行谢过,改日一定登门,向您道谢。……”

“算了!……”“灯下黑”摆了摆手,又阴森森的盯着“老高丽”,色厉内荏的说道。“算你小子走运,以后最好天天烧香拜佛,千万不要再落在我手里。……”

“‘灯下黑’,这几天这旮沓又是下雪又是刮风的,天气不大好,让您父母多注意身体。……”“郝瘸子”强抑怒气,反唇相讥。

刚捡起“灯下黑”手枪的小警察凶狠的死盯着“郝瘸子”问道:“肏!……你是哪旮沓蹦出来的,跑呼兰‘炸翅儿’来了?……有种你报个名!……”

“郝瘸子”斜眼打量了一下这个小警察,十分鄙视,恶狠狠的说道:“肏!……老子是道里‘双拐’!咋的呀?……你想咬我卵子咋的?有啥□□了不起的!……”

小警察似乎听说过五哥“郝瘸子”在哈尔滨的名号,他愣了愣,狠狠地瞪了五哥“郝瘸子”一眼,赶紧转身灰溜溜的走了。

让“灯下黑”这么一闹,满院子一群目瞪口呆前来参加寿宴,胆小怕事的街坊邻居坐在那里面面相觑。这寿宴是没法再吃了。大家不约而同的纷纷向宋老太太告辞,离席而去。

“海哥”送走“灯下黑”一行,见客人纷纷告退,就笑着说道:“各位父老乡亲,街坊邻居,大家吃好了别忘了老寿星给各位准备的‘回盘’。也别忘了‘窃寿’。……”

寿宴不欢而散了,“海哥”叮嘱了一番“烙忙”的收拾好残羹剩饭,又嘱咐“老高丽”的大哥、二哥把受惊不小的宋老太太扶进屋内,这才来到酒桌坐下,盯着四哥“老高丽”问道:“殷蓉蓉到底是咋回事儿?……”

“老高丽”沉着脸,将满满一碗白酒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叹了一口气后说道:“殷蓉蓉是我一个远房外甥女儿,打小就在我跟前长大,我挺喜欢的。……可长大之后就不招吊了,十六七的大闺女疯疯癫癫的整日价不干正经事儿,到处‘撩骚儿’。唉……”

这时,“四锛喽”也凑了过来,问道:“我说四哥,那个啥□□‘泰龙’又是谁呀?……”

“老高丽”对“四锛喽”说道:“‘泰龙’是村北头‘黑寡妇’的儿子。这小子打小就是个‘二流子’,仗着他妹子跟‘灯下黑’‘搞破鞋’,三十好几的人了,连媳妇都没有,整日价游手好闲,欺男霸女。这不,大前儿个差点把殷蓉蓉给□□了,今儿个早晨大家说他喝醉酒掉井里淹死了。哼……活该!肏他妈的,‘灯下黑’跑这儿撒气来了。……”

“海哥”听到这里,起了疑心。他笑了笑说道:“四弟,你外甥女儿大前天差点被人□□,今天一大早凶手就掉井里淹死了,这……这是不是也太巧了,天下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灯下黑’就是再傻也会想到是你干的呀,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卷毛”腾地站了起来说道:“我说‘海哥’,你就别逼四哥了。是我看这‘泰龙’小子太狂,昨儿晚上遇到他喝醉了酒,才把他扔井里去的。……你要罚罚我,没四哥的事儿,他不知道!……”

“海哥”自然知道自己的这几个兄弟平时都骄横惯了,只有在自己面前才像个驯服的猫似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呀。他刚要说什么,“老高丽”却抢着说道:“‘海哥’,是我和六弟干的,没有我指使,六弟哪能杀人?……‘海哥’咋罚我都行,没六弟的事儿。……”

“卷毛”拦住“老高丽”的话,说道:“四哥,你知道嘛,你姐前儿个来你家哭,我就想杀那个啥‘泰龙’了,和你有啥关系?……”

“海哥”一挥手,严厉的低声说道:“好了!好了!别争了!……你们一个个的生怕街坊邻居听不见咋的?……六弟,你来说说,‘泰龙’这个人该死吗?……”

“老高丽”一翻愣怪眼,凶光毕露:“该不该死?……‘泰龙’死了,今儿大清早好多街坊邻居放鞭炮庆祝。‘海哥’你说他该不该死!……不光‘泰龙’该死,他妈的‘灯下黑’比他还坏,更该死!……‘灯下黑’要是死了,这旮沓十里八乡的老百姓得唱十天大戏。……”

“海哥”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只是知道这个‘灯下黑’贼霸道,就连公社书记徐震浒都得让他三分,老二武友义也拿他没辙。……咋的?他还是个欺男霸女的恶霸不成?……”

“老高丽”叹了口气说道:“欺男霸女?……那算啥呀。咱们就不说去年‘宋老五’挑着粪担子蹭他身上,他把‘宋老五’的肋条骨打折了三根,就说‘宋老蔫’这件事儿吧,他见人家新娶的媳妇挺漂亮的,把人家叫到派出所□□了不说,还把找上门来讲理的‘宋老蔫’揍一顿,完了不知道给扔哪儿去了,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真他妈啦巴子的!……”

“‘海哥’,这小子太他妈的狂了!……干脆……”脾气暴躁的“郝瘸子”首先忍不住了,他怪叫一声之后,比划了一下杀人的手势,一双饿狼般的眼睛盯着“海哥”,等他点头。

“四锛喽”额头上的青筋都凸出来,对“海哥”咬牙切齿的说道:“‘海哥’,你就说句话吧。只要你点头,我今儿晚上就让‘灯下黑’这个‘瘪犊子’的脑袋搬家!……”

接着,众位哥哥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只有我默默的一句话也没有说。在众位哥哥中,不只是四哥“老高丽”认为“灯下黑”该杀,我也觉得这种警察中的败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就凭他的绰号“灯下黑”就足以证明他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狼,是一个穿着警察衣服的恶魔。

“海哥”一挥手:“好了,这件事儿以后谁也不许再提。……”

我决心铲除这个恶魔,还地方一片安宁。我之所以不说话,就是不想引起众位哥哥的注意。俗话说得好:“咬人的狗儿不露齿”嘛。

我暗自盘算:要杀“灯下黑”也不能在这一两天内杀,得过一阵子“消停”了,不能让警察怀疑是“老高丽”干的。最好事先调查一下这个“灯下黑”是不是“老高丽”说的那么该杀,可别只因为“灯下黑”刚才大闹了“老高丽”母亲的寿宴,就鲁莽的杀人。

可是,我转念一想,又有些犹豫起来:“四哥在这旮沓的名气应该很大呀。那个啥‘泰龙’就算是有‘灯下黑’撑腰,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四哥的外甥女儿?就不怕四哥把他的皮扒了?嘿嘿……指定是四哥的外甥女儿骚哄哄的先去‘撩扯’‘泰龙’,完了又后悔了,这才惹这么大的祸……这可真应了那句老话了,‘红颜祸水’呀。……”

幸好,“海哥”应允了四哥“老高丽”的苦留,我们哥儿几个在“老高丽”的家再住一晚。嘿嘿,我有机会侦查地形了,省得我死冷寒天的单独再跑一趟。

夜深了,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我悄悄溜下烧得滚热的火炕,看了一眼酒后鼾声如雷的六个哥哥,蹑手蹑足的走了出去。为了晚上的侦查计划,在和几个哥哥喝酒时,我有意“藏奸”,少喝不少的酒,只是微醺而已。凭我的酒量,几位哥哥自然看不出来,就是有点儿对不住他们。呵呵,没办法!俺确实要干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儿,只好事后设法弥补几位哥哥了。

白家堡公社派出所很好找,离四哥“老高丽”的家不足200米,我白天已经抽空侦查好了,派出所没有养狗,让我省了不少事儿。当我若无其事的溜达到派出所大墙外面的时候,猛听见从南边传来一阵摩托声。我急忙躲在墙角的暗影里,探头向南望去,只见马路上闪动着一盏刺眼的车灯,在灯光映照下,可以模糊地看见一辆长江750三轮摩托,风驰电掣地向这边冲来。长江750三轮摩托忠实地保留了二战时,纳粹德军普遍装备的宝马R71的几乎全部特征。那时候,世界上只有中国仍在情有独钟的生产、使用这种摩托车的活化石。粗犷的线条、对置双缸、水滴形油箱、横置弹簧坐垫、平直的车把、独特的发动机排气声浪。在中国,长江750三轮摩托车曾经大量装备公安机关,是军警制式装备,也是爱好者的挚爱。

时间不长,长江750三轮摩托“吱嘎”一声停在派出所门前。我探头望去,嘿嘿,真是冤家路窄,走下长江750三轮摩托的正是白天在四哥“老高丽”家耀武扬威,白家堡公社派出所所长邓侠贺“灯下黑”。我悄悄地站在围墙外倾听着派出所院内的动静,当院内恢复了寂静后,我左右观察一番,当确信院里没人活动,街上没人行走的时候,便轻轻地往起一跳,双手扳住将近二米多高的泥土墙,身子一蜷,双脚一点,就上了墙头。再一翻身,用同样的姿势,一蜷一点,便犹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轻轻地落在院里的平地上。我的这一套非常精确的动作,做得是那样敏捷、熟练、好看,甚至是衣不沾尘地就翻过了那一般人无法逾越的板墙。

我翻身落在墙根下,背靠墙壁,又谨慎地向四周看了看,高抬腿、轻放脚,绕过派出所一溜平房的正面,走向平房的后面。

来到唯一一扇亮着灯光的窗户前,我探头向里面望去。这间房间似乎是派出所的一间审讯室,只不过非常简陋、寒酸而已。

室内,对着门的窗户下面是一张沙发,进门的左手摆着一张办公桌,办公桌后面是三把椅子,椅子后面的墙上,贴着八个白底黑字的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虽然绝非是想象的那种四周装着隔音板,摆满各种刑具,黢黑阴森专门给犯人上刑的刑讯室,却也充满让人毛骨悚然的煞气。尤其是让我想象不到的是,我们的人民警察极富“创意”,他们能在普通的屋子里创造出让“中美合作所”的特务也叹为观止的壮举来。

在门的侧面,只见一个身高大约一米六五,体态略显丰腴的少女双手上举,被铐在一个从暖气管子上面垂下来的铁链子上面,低垂着粉颈。长发遮住了那个少女的脸,让我看不清她的长相,不知道她是不是四哥“老高丽”说的那个他的外甥女儿殷蓉蓉。如果是,“灯下黑”也太过分了,抓一个无辜的少女干嘛。更让我叫绝的是,那个少女脚后跟必须高高的翘起,才能勉强用脚尖着地。看起来,暖气管子上面的铁链子就是用来调节高度的。采用这种姿势铐人,开始的时候,被铐的人可能还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可是时间一长,被铐的人脚就有点支撑不住了,老想落地。于是,手铐就越勒越紧,被铐的人的手腕就会开始往下滴血了。

“邓所长,杀人犯殷蓉蓉就关在这屋里。……”在东北农村,虽然冬天的双层窗户封得很严实,但是,此时夜已深人已静,我又有敏锐的听力,还是清晰的听到了警察说话的声音。

“他娘的,果然是四哥的外甥女儿殷蓉蓉被抓了。该杀!……”我心中暗骂了一句。

房门一响,一个小警察领着手中拎着一根长长的黑色电棍的“灯下黑”走进了审讯室。

“邓……邓所长,放了我吧,真的不是我。……”殷蓉蓉挣扎着仰起头,惊恐的看着“灯下黑”。她的脸上虽然满是汗水、泥污和碎头发,但长得确实如四哥所说的还不错,很像二〇一一年情人节,因“浴室门”□□征婚事件而一夜走红网络及全国各大娱乐媒体的□□。

小警察走了过去,把手中一根短短的银色“麦克风”递给“灯下黑”之后说道:“邓所长,我看你还是用这个吧,那黑的才一千伏,有点儿小,这个用起来才过瘾,可有八千呐。……”

见“灯下黑”接过去银色“麦克风”,小警察看了看腕子上那块“上海”手表,犹豫了一下说道:“所长,二个小时够了吧?……指导员没准儿半夜就会来,在那之前你得完事。……”

小警察说完出去把门关上了。看来殷蓉蓉已经被吊了很久了,没准也被好几个警察轮流恐吓过。一个农家少女哪见过这种场面,恐惧已经占据了她的身体。她相信,自己的生死全掌握在“灯下黑”手中,“灯下黑”要想弄死她,就像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身心俱疲的殷蓉蓉脸色苍白,挂满惊惧的泪水。她看着眼前一脸阴沉的“灯下黑”,他越是不说话,她就越是害怕:“邓……邓所长,求你别……别打我!别杀我!……‘泰龙’真的……真的不是我……不是我推井里的。……我真的没‘扒瞎’,我求你放我走吧。……”

“灯下黑”没说话,一拳重重的打在殷蓉蓉柔软的肚子上,骂道:“肏你妈的!……小骚□□,这是‘泰龙’送给你的礼物。……”

“啊……”殷蓉蓉惨叫一声,这一拳用了全力,打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口水直流。她想要弯腰,却弯不下来,只好抬腿,可脚尖一离地,手腕就被身体重量坠得像要断了一样,真是说不出的痛苦。

“你个贱□□!……要不要再来一下?……”“灯下黑”点上烟。

“不……不要打我!……求求你!……呜……你让我做……做啥都行。……只要别打我。……”殷蓉蓉本来就害怕得要死,“灯下黑”这一拳让她彻底崩溃了。

“做啥都行?……真的咋的?……你他妈的‘忽悠’谁呢?……”“灯下黑”一手持电棍触在殷蓉蓉的下颚上,将她的脸尽量上仰,一手逐个解开殷蓉蓉棉袄的纽扣。里面是件脏兮兮的白色背心,胸前两团鼓鼓囊囊的凸起十分惹眼,和她清纯的外表,尚未成年的年龄还真是不太相配。殷蓉蓉也不明白“灯下黑”要做什么,她没有一点反抗的勇气,就算是“灯下黑”要□□她,尽管在心理上是完全不能接受,恐怕也会一下子变成她自己喜欢的白马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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