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美莲疯起来什么都扔,桌台上老年机、装满水的玻璃杯……老年机冲力大这一扔直接拱到门后,灌满水的玻璃杯却是直冲着陆文清脑门去了。
水淋了一身。
玻璃脆,落地就成了碎渣子。
额头一阵刺痛,温凉的液体顺着面颊滴到手面,陆文清脸上被砸出一个五厘米的口子,细看血水混着肉,这一大块伤口看着触目惊心,搞不好毁容的可能都有。
赵美莲也慌神了,躺床上一个劲地哭:“这造的什么孽,我不活了,我现在就去死,你们轻松,我也轻松了,这医院贵得住不起,你也不管我了是不是?”
“你要多少钱,我替他给你。”
病室门开着,一场闹剧就这么被外人看在眼里,所谓亲情淡薄的可怜,挟恩图报不是没有,人性向来如此。
赵美莲擦光眼泪,破天荒地露出一个笑:“你是清清朋友?这孩子有朋友来都不知道跟我说一声,你坐,你坐,那边有桌子,文清给人端张椅子。”
“不用了,你们刚刚说得话我都听见了,30万是吧,这钱我能掏,不过我也不是做慈善的,我们公司缺人,他要和我签合同,公司有硬性要求,会很忙,一年到头回不了几趟家,你想好了吗?”
夏晴这话问得是陆文清。
陆文清转头看向赵美莲:“我不认识他。”
赵美莲显然是听见了,不过:“这孩子,大学学得是美术专业,工作不好找,毕业了天天抱个画架出去,这是好事,找份正经工作好。”
这女人笑,可笑意不见底,一双眼睛浑浊不堪。
夏晴没见过这么心大的妈,就不怕是什么不正经的黑公司,把人卖了做不正当交易,“你怎么想?”
这是夏晴第二次问陆文清。
整个病室一瞬间寂静下来,赵美莲呼吸急促想说些什么,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陆文清觉得是时候了,是他该哭的时候了,但是吧,哭不出来,头上被搞这么大一口子都哭不出来,诶,这些无关风情的难过不值一提!
大约过了有半分钟,掐大腿根都挤不出眼泪,陆文清放弃了,他沉着冷静地说:“钱给她,合约我签。”真正的演技无形胜有形。
女人有些动容,她张嘴:“文清……”
到最后了,那句话还是没说出口。
“好好养病,别多想。”陆文清额头的伤口不滴血了,只是红褐色一块看着骇人,他抬眼风轻云淡,什么都没放心里,额头的伤口草芥一般,又不是那么重要了。
人心底是一片荒芜,势必看不到沙漠以外的景色,若心本明镜,几公里外的绿洲,将会迎着温和的晴光抚平心头燥热不甘。
他站在那里落魄又娇艳,身板挺得很直,安晴眼里他是没有肩膀依靠,孤身一身踏过荆棘丛的十月。
夏晴道:“你的头?”
“没事。”
陆文清走在前面,背影格外萧条,十月是秋日被冷风扫荡最后一片叶瓣也摒弃的绿木,纵使百般伤痕也要装得风清云静。
不过这些都是夏晴的想象。
事实上,陆文清十分本分地走着路,后脑勺被夏晴盯着快戳破顶,夏晴目光灼热,一度让陆文清以为他后脑勺是不是粘了什么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