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B1”字样亮起,负一楼车库终于到了。伴随着沉闷的一声钝响,电梯门缓缓打开,陆守阳继续匍匐在地,拖着沉重却没有任何知觉的下半身爬行着。由于爬行速度缓慢,陆守阳的双下肢又开始了反复被电梯门不断开关挤压的折磨。
爬过停车场,陆守阳爬到了一个上着锁的特殊小房间门前停了下来。顾不上擦拭掉上半身损伤平面以上汩汩涌出的臭汗,也顾不上拍掉下半身满是肮脏的泥土,陆守阳坐在地上举起手,将右手食指用力地往感应门的指纹接收处按了下去。
门开了。陆守阳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重重地吁出一口气。从卧室到家门,从家门到电梯,再从电梯出来爬到小房间,如此远距离的爬行消耗了他极大的体力。
“人老了,老了。”陆守阳看着交叠成麻花的下肢,对自己露出一个惨笑,然而今年他才不过三十一岁而已。
掐指一算,陆守阳从轮椅竞速专业运动员的位置上退役已经有三年时间。22岁本科毕业后他便成为轮椅竞速运动员,这一练就是6年。28岁时,他决定退役继续求学。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考回了母校,成为运动心理学(残疾人体育方向)的研究生。三个月前,他又打败诸多对手,竞聘上母校的体育老师,也算是为自己的后半生谋了一个颇为安稳的工作。陆守阳曾经不止一次劝自己的老公君子诺也走同样的路,但是同为轮椅竞速退役运动员的君子诺对于这种所谓的“铁饭碗”嗤之以鼻。君子诺跟朋友开了个创意设计的工作室,也算是当起了老板。
这间小房子是他的专属地盘,里面停放着他与君子诺两人的竞速轮椅。轻轻地擦拭着钛合金车身上蒙起的灰尘,运动员时期尘封的记忆再度被打开。小陆、君子、阿呆、鲁一,四个高位截瘫的残疾人在东三环那座不起眼的体育场里挥洒下他们训练的汗水,度过了他们人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昔日的队友已经各奔东西,物是人非。
美好的回忆还没持续多久,烦恼的现实又立刻摆在了陆守阳的眼前。由于失去了轮椅,坐在地板上的他面对着令人绝望的高度差,没有办法将自己挪进竞速轮椅里面去。
“帅哥!有空吗,过来帮帮我!”他一抬眼皮,看见电梯来到了地下车库,从打开的车门里走出一个年轻的身影。那人看样子也是个上班族,正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陆守阳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所剩不不多,移动无能的他便着急地招手将那人喊了过来。
“这不是小陆吗?”原来是楼上的邻居小陈。
“我的轮椅坏了,现在只能坐这个。能抱我坐进去吗?”
“啊?你的轮椅坏了?那你怎么来到车库的?难道说……”小陈一脸的难以置信,瞪圆了双目。“你该不会是爬下来的吧!”他转向陆守阳,对上了陆守阳肯定的眼神。
小陈长腿一迈走到陆守阳跟前,用一个大力的公主抱将瘫坐在地板上的陆守阳抬离了满是灰尘的地板。
“我第一次看见你穿这身衣服。这么紧身,轻薄得很呐!”小陈双手触碰到陆守阳的身体,轻盈紧致的半透明紧身衣向手心传来塑胶的质感。
“竞速专用的衣服,我们轮椅竞速运动员都穿这一套的。”
“对哦,对,你说过你以前是个运动员的,我是第一次看见你穿这套。”小陈把陆守阳的臀部放进竞速轮椅的坑洞里,再合拢起被黑色紧身裤凸显的竹竿腿,用力朝坑洞里塞了进去。下垂的黑袜大脚从轮椅下方齐齐伸出,陆守阳终于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