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晖!云晖!”一个粗犷的男声从屋外传了进来,云晖知道是老爹叫自己,索性装睡不起,刚刚躺下,却听得门外敲门一声高过一声,直吵得云晖难以入眠。于是便气鼓鼓地跳下床去,扯上经久未换的浅蓝色粗布麻衣,又穿上上灰白色粗布短裤,踢着木屐毫不情愿的打开了木门,迎面碰上一位高大魁梧的汉子,便是云隐峰。云隐峰生得高大健壮,虬髯有力,如刀割斧凿的面庞上长着一双英气勃勃的剑眉,细细看去,倒也有几分英俊的味道,倘若披甲挂枪,定是一位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将军。相比之下,云晖就要清秀许多,略显帅气的面庞上一双眉眼生的煞是好看,尤其是那乌黑眼眸,仿佛含了万千秋水,装着数不尽的情思。望着云隐峰高大魁梧的样子,云晖甚至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他亲生的。
“出来了”云隐峰朝他咧嘴笑了笑。
“嗯。“看见父亲微笑,他那满肚子的起床气顷刻烟消云散,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侧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酒窝。
“起来就好,今天不比寻常,可要早些上山呢,迟些便不好了。”云隐峰说道。
“知道啦,今天是重阳嘛。”云晖故意拖长了音,而后便背起门左侧的一把铁弓和一袋泥土,也不锁门,一路随着云隐峰上山而去了。
“今日,是重阳呢。“一名女子着一身素色长裙,孑然立于亭下,秋风拂过,满地的黄花扶摇而起,在空中飞舞盘旋,裹挟着一缕淡淡的清香四散而下,终究又归于沉寂,有仆人携扫帚而来,将满地黄花卷去,带起一地尘霾。既然终归与泥沙为伍,又为何生就一副纤尘不染之态?女子轻叹一声,清秀的容颜下泛着苦涩,转身离去的一刻,似是有晶莹一滴滑落,恰巧落于一抹黄色,不知究竟是谁的顾影自怜。
山脚下,一位名叫崇阳的少年径自朝山上走去。
“哎,老头,我且问你,这是不是有个地方叫做重阳谷。“崇阳朝着一位年纪看来很大的老人问道。
那老人好不容易颤颤巍巍的将麻袋扛在身上,准备上山,忽然被人叫出,一时失了力,连人带着麻袋都跌倒在地,好不容易站起身来,一丝不苟的将身上泥土尽数拍落,忽然换了副极为生气的表情,将一双短眉拧在一起,指着崇阳的鼻子颤抖着骂道:“你这厮好没礼貌,上前问话竟一点眼色也无,嘴里半分长幼之序也无,你学什么不好,竟学些在背后唬人的恶趣!”
面对那老者的恶语相向,崇阳倒是不以为意,挑了挑那双刚气逼人的眉毛,笑道:“我本不是有心,也没曾想到你这般不经得吓,竟会一时摔倒,左右是我的不是,我只问你,那重阳谷所在何处?”
老者本不是斤斤计较之人,既然对方道了歉,便也不去追究,神情稍稍缓和了些,说道,“沿着此处一直向南,有一条向下的小道,一直走到头便是了。”
崇阳朝南望了望,果真见远处有一条向下蜿蜒的小路,于是抱了抱拳,笑着对老者说:“谢了,老头。”这抱拳礼虽然有几分力道,却是打得极其随意,更兼那声老头再次戳进酸儒书生的心里,老者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刚要追上去理论一番,忽然听得骨头一声脆响,哎哟一声,坐倒在地,不由得长吁短叹,今年,怕是又不能上山去了。
云晖走在山上,身后背着一个破麻袋和一把破铁弓,艰难地向前迈去。满头满脸的汗从皮肤之中渗出,热气逼得他全身通红,好似一块烧红的烙铁。云隐峰也背着个麻袋,但相比云晖,却是脸不红,气不喘,一路哼着山歌走得飞快,时不时回过头催促后面已经腿麻手抖的云晖快些。而在他们的后下面,也有数十个人像他们一般,背着一袋泥沙,艰难的攀爬向上。
山路极不好走,一路上碎石不断,更有陡峭危崖,背着麻袋攀爬极是危险,加上山中藤蔓荆棘丛生,便是意志再如何坚定,也坚持不了多久。云晖常年在山中行走,虽然比普通人要轻松一些,身上也被划了数道伤痕,兼之背了个破麻袋,更是累得不轻。待到行至山腰,回头俯瞰,却见原本黑压压的人群已经不见,唯独剩下十几个身形还在艰难前行。
“当真是”,云晖边走,边在心中破口大骂,“也不知这样的规矩是哪个混货弄出来的,这不是祸害人吗?那群和尚道士倒也愿意,背着个破麻袋上山,用先生的话怎么说来着?”
“对,当真是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