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这个帖子下得亲切,正是活生生的一出鸿门宴、吕后席,偏偏本少爷强行救了陶、莫这对苦命鸳鸯,对小王爷心中有愧,还不得不给他三分薄面。
磨磨蹭蹭地踱到洛府门口,不防撞到景止也正骑马前来,我忙迎了上去,眼底忍不住绽开笑来:“好景止,你怎么也来了?”
景止含笑下马,袖手笑道:“你自然也同我一样,接到了斯幽的请帖。”
我俩还没说上两句话,王府的小厮已殷殷勤勤地围了上来,陪笑道:“两位公子,请!”
我和景止对视一眼,并肩入府。
曲曲折折地穿过悠长的回廊,后园里亭台疏落,繁花似锦,浅紫、深红、鹅黄的鲜花彼此辉映,愈衬得石桌上的两盆白菊清新雅致,柔润的花瓣重叠怒放,迎风摇曳,别有一番深闺美人的绰约风韵。
景止负手微笑道:“若对黄花孤负酒,怕黄花、也笑人岑寂。斯幽对花独饮,当真是风雅人物。”
石桌旁独坐着神色漠然的斯幽,正转着酒杯饮得开怀,见我们前来,笑微微地站起身来:“景止才高八斗,满腹锦绣,洛某如何及得?”
邀我们坐下,随意地给我们斟了两杯酒,笑道:“这是窖藏了十六年的琼花露,美酒难得,二位不妨浅酌几杯。”
我见他只顾劝酒,和景止闲谈些诗词歌赋、京城人物,似乎丝毫没打算提起我又偷永明珠,又救陶夜的事,倒捏着一把冷汗,喝了一杯酒,试探着道:“斯幽,这两日我做了一件事,大大得罪了你,但人生在世,总得讲几分道义,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才是。”
斯幽呵的一笑,慢悠悠放下手中的酒杯,摇头道:“嘉鱼,到底是你心直口快,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我抹了抹额头上沁出的汗:“总之,这事是我害你在皇上面前没法交代,要打要骂,固然由你,皇上面前,我也自去承担。”
斯幽以手支颐,懒洋洋地叹了口气:“我请你和景止来观菊,咱们彼此心知肚明,有人好端端的将我平步青云的路截断,若是不相识的人,我洛斯幽先从他亲朋好友杀起,一个个杀得干干净净,最后再亲自送他上路。”
我听他说得狠毒,打了个寒颤,脱口道:“斯幽,都是我拿的主意,我要替莫公子出头,不干景止的事。”
斯幽嘴角上扬,目光中荡漾着一丝奇异的微笑:“查出永明珠所在的是景止,救陶夜的是嘉鱼,你瞒不了我。”
我不自禁地瞥了景止一眼,见他神色淡漠,浑然不将斯幽的话放在心上,叹道:“斯幽,景止的事,就是我的事。”
斯幽身子微微一晃,眼波中闪过凄迷郁结的神色,恍惚道:“嘉鱼,我初次对你动心,便是因为见到你对景止处处容让相护,我以前从来只信自己,从来没想过世上有人能对另外一个人这样好,好到让我嫉妒的地步。”
本少爷的脸皮一向是上佳货色,没想到在此刻居然红得发烫,嘿嘿讪笑,斯幽神情变幻,已长叹一声,将杯中澄澈透明的美酒一饮而尽:“罢了,此事咱们就此揭过,就算是报答了嘉鱼对我三番五次的救命之恩,从此不必再提。”
掷下酒杯,长身而起,衣袖一拂,一脸的送客。
我脑子里轰然一响,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轻轻易易地就放过我们,微一犹豫,忍不住问道:“皇上那儿,你怎么交代?”
斯幽淡淡道:“我已为皇上覆灭了轻尘楼,功过相抵,陶夜和莫沉音逃走后,想必也不会再在江湖上露面,皇上会给我父亲几分面子,不再追究。”
我一颗心这才稍微放了下来,和景止辞别了小王爷,一起从王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