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行了几日,洛小王爷果然是个爽快的真汉子,说了对本少爷没意思,就再也没对我投来脉脉的眼神,叫我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只遗憾不知他要印证的疑惑是什么,这两日没找到个机会问他一问。
倒不是本少爷怕尴尬不好意思去问,只因那夜月色清冷,景止染了风寒,一张脸苍白难言,当着老赵的面连说了几句马车颠簸,闭了眼只管昏昏沉沉地睡去,看得我着了慌,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景止从小就一副在世家子弟里罕有的好脾气,从来不给别人找麻烦,若不是十分支撑不住,绝不会这么不给老赵留面子。
我一摸他额头,触手冰凉,心里愈发慌张,命阿蒙拿着银子买了一领鹤氅回来,将景止裹得严严实实,打听着可有什么好医生没有。
无奈我们歇足的地方是个偏僻的小镇,唯一的一个草头大夫摇头晃脑地开了一副药方,我亲自守着炉火煎好了药,喂景止喝了,全无效用,遂气势汹汹地上门找那草头大夫的麻烦。
草头大夫见出本少爷是个不好相与的厉害角色,急忙讨饶:“公子爷,小人医术不精,治不好您那位公子,我给您举荐一个神医,您找他去,保证能将那公子医得活蹦乱跳。”
我一拍桌子,横眉怒目:“他奶奶的,我家景止是个斯文人,什么时候活蹦乱跳过?”
草头大夫被我吓得直哆嗦:“是,是,保证给您治回一个斯文人儿回来。”
据他所说,这神医名叫戚千药,住在五十里外的梅香坞里,一双妙手,素号回春,从来都是阎王的死敌。
我哼了一声,向他问清楚了戚千药的住处,返回客栈,想着景止禁不起马车的颠沛,遂将他稳稳地抱在双臂之间,决意去那什么梨香坞一趟。
斯幽环抱双臂,主动请缨:“我陪你去。”
我们将阿蒙等人留在客栈等消息,辨明方向,快步向那梨香坞赶去。
此地人烟稀少,离城之后,初时两畔尚有隐隐约约的村落田庄,但道途越走越是荒僻,两畔杂草丛生,寂无人烟,唯有蝴蝶飞舞,给苍茫静谧的天地增添了些许生机。
我见斯幽始终不快不慢地和我并肩而行,倒觉有些刮目,赞道:“斯幽,你这轻功不错呀。”
斯幽含蓄地笑了笑:“过奖了。”
我豪爽道:“这可不是过奖,不是我跟你吹,我的轻功是师父亲授的,小时候要和那些猛兽厮拼,一向学得光大门楣。”
行了一段山路,夕阳西沉,已是黄昏,转过一个弯,眼前陡然映入一片奇景,我不禁看得呆了。
但见群峰耸立如松涛,漫无尽藏,在夜色里隐约起伏,或如蛰伏的猛兽,或如凝立的神祗,遥遥望去,连绵不尽,仿佛自亘古以来,便如此苍茫险峻,奇峰上的浅碧浓翠跌宕如浪,层次分明。
我抱稳了景止,见他兀自昏睡,心中难过,放慢了步子,攀过数座险峰,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一片极广阔的梨花林映入眼帘来,清风温柔地席卷吹拂着,满林皎白的梨花随风簌簌起舞,宛若一片壮阔无际的花海。
数不尽的花瓣无声地飘落,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凄美,梨香悄然传入我的鼻中,雅淡温柔,沁人心脾,令人心神顿爽,尘心尽涤。
斯幽喝彩道:“好个清雅的地方!主人想必定然不俗。”
我见景止面容岑寂苍白,哪顾得上这里的风光清不清雅,径直穿过梨林,只见林中铺满落英,踏足其上,柔软之极,落蕊沙沙作响,宛如仙乐。
梨林尽头,屹立着两三座木屋,青枝嫩叶,环绕其上,木屋周围碧草如丝,随风飘舞,相隔尚远,已闻得一阵浓郁的药香。
屋外一个少女弯着腰,正拿着一把蒲扇轻轻扇着火炉煎药,听到我们的脚步声,起身望来,盈盈眼波里流露出诧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