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的那一批是幸运的。
因为他们没有经历任何痛苦，也许上一秒还在欢笑，下一秒就被从天而降的汹涌黑泥给吞噬了。
当死亡不可避免时，人们奢望最多的是让痛苦来的短暂一点吧。
没有最好。
……
……
“不……不，请宽恕我的罪……”颤抖的女人捧着一把银白的十字架，把它捂于胸前。“宽恕我的罪……天父……”
“我向您祷告……”细碎的哭声在她压抑不住颤抖的话语间传出。
在她祈祷的这段时间里，外面不断传来人类的惨叫声以及爆炸声，警笛与惊声乱作一团，没有人听得清。
比惨叫更加刺人心弦的，是黏滑的蠕动声以及肉块被什么东西挤压后的破碎声。
没有人想知道那是什么。
“天父啊……”她捂住嘴，恐惧的泪珠自眼底滚落。
高大的白石圣像伫立在阶梯的最高处，哭泣的女人匍匐在它的脚下，圣像上的人神态怜悯，它注视着下方迷途的羔羊们，朝他们伸出双手，洁白宽大的袖袍垂落在地上，她怔怔的站起来，心里似乎有团火在烧，以堪称亵渎的举动，她握住那只手:“……救赎我，天父……”
是冰冷的。
她被那冷硬震得清醒了下来。
烛火微颤，屋外的灯火通明掺杂着混乱，透过层层的彩色玻璃，一股扭曲的迷离感充斥在周围，无数的声音传递进她的耳朵里，她再也压抑不住，手中的十字架掉落到地上，她捂住头:“啊——”
“啊——！！！”
她无法得到救赎。
发泄般的嘶吼下，有低沉黏腻的声音响起:“嗨，朋友，你在干嘛？”
“外面那么热闹，为什么不来加入他们呢？”
她抬起头，原本高高耸立的拱形屋顶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不，它还在原地，只是被潺潺蠕动的黑泥覆盖吞噬，在它深处，一对漆黑硕大的眸子盯着她，那诡秘的眼睛渐渐弯了起来，似是在笑。
“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害羞了。”祂咧开嘴，“别紧张，小可怜。”
“站起来，理一理你糟糕的发型，自信一点。”祂舔了舔嘴，“要知道，你闻起来可比外面的那些家伙们美味多了～”
跪在地上的女人哆嗦着，那把掉落在地闪着银光的十字架又被她摸索着捡起来握住，她嘶着喉咙尖叫道:“滚出去！魔鬼！”
“嗨！我可是亲自过来见你，真是没有礼貌。”那巨大的羊角头颅凑的更近了，“没关系，我原谅你的无礼。”
因离得更近，祂注意到了那个石像。
“嗯？这是你们的神吗？你崇拜祂？”
祂绕着石像盘旋，像是在仔细观察:“唔，有点眼熟……”
“想不起在哪见过了……”祂似乎有些烦恼，随之又坦然，“算了，想不起就想不起吧，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漆黑的眼睛从石像转移到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身上，祂眯起眼，仿佛在两者间看到了什么，然后了然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觉得你比其他人美味呢。”
“有信仰是好事，我喜欢。”祂点头道，“就像羊肉撒了孜然？我这样的比喻不知道对不对……”
惊惧中的女人根本没有听清祂在说什么，只举着毫无用处的十字架徒劳的挡在胸口，那黑色的头颅离她越来越近，从那狰狞的口腔里她甚至已闻到了带血的恶意。
“为什么不信仰我呢？只需一瞬间的痛苦你便能获得永生，与其他人一起。”
祂笑道:“多热闹啊。”
透过那黑洞般的嘴，她似乎看到了无数扭曲挥舞的手臂还有无声的尖叫低语，他们冲她哀嚎，努力的晃动手臂似是要把她拉下去和他们一起。
她与他们愈来愈近，而她无力抵抗。
她的表情凝固了，无神的棕色瞳孔里倒映出狰狞磅礴的黑色，她举着十字架不再动弹，身姿恍若定格。
那凶口越来越近，她才终于回过了神，她偏过头，眉眼却不再被恐惧扭曲，而是散发出原本的柔和。她越过那狰狞巨大的羊角，仰望着高处的存在，所有的惊惶仿佛从她身上消失，她露出微笑，眼含泪水一字一字坚定的说道:“我爱戴您，天父。”
“砰”，她被吞吃入腹。
终于吃到不一般的美味的祂抖了抖头，却没有表现得那般高兴，祂在原地沉默半晌，然后扭头望着那上方的白石圣像，圣像上的人一如既往地怜悯着，石像高洁，仿佛漫天的黑暗也掩盖不了它的光辉。
它怜悯的视线与祂相交，一瞬间，祂突然觉得，那造成了无尽杀戮祸事的自己好似也成了石像之人愿意拯救的羔羊。
不爽在祂心头生出。
于是祂陡然拔高身体，以俯视的姿态看着那石像，才略微的感到舒服。
“我大概明白为什么我想不起你了。”祂慢慢说，“这种仿佛全世界都会被你包容的样子实在是太叫人不爽了。”
“我记不起你是对的。”
“像你这种，我连吃都懒得吃，闹肚子！”
祂冷漠的看着那石像，然后一只黑泥构成的大手从身体里抽出，猛地砸向石像。
那白石雕琢的石像轰的崩裂粉碎，如粉尘一般。
“不吃也不会留你好好的。”祂说。
祂升高身体，尖顶的教堂承受不住压力而坍塌。
祂感受着蔓延在整个城市的身体，一寸一寸的力量在体内流动，不时有新的力量填补进去。
啊……好像是这里念能力者。祂若有所思，这是从那个小孩那学的词汇。
虽然刚刚的女人很好吃，但那些念能力者应该也不错。
至于他们的攻击祂完全没有放在心上，黑泥会吞噬一切，生命能量的攻击不会对祂造成任何影响。
不一般的风味嘛，就当尝尝鲜吧。
……
……
呼啸的风吹过，万里高空上，一架飞艇马力全开的向情报员说的城市赶去。
“X他们呢？”一个白色武士服的老人闭着眼盘坐在软垫上，一旁身体高大的男人对着电话问道。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男子点点头，挂了电话，转身对着老头说道:“……调查团其他人都联系上了，米斯杨确认牺牲，没有人知道X在哪，他的信号也不见了。”
“会长，怎么办？”
尼特罗闭着眼，缓缓说道:“让调查团其他人先回去吧，现在的战场不适合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