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单纯地因为，他并不讨厌这里的生活。

许艾言没有兴趣去探究这其中的缘由——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兴趣在哪儿。

看着杜飞鸣换好鞋走进来，许艾言朝边上的沙发示意了一下：“坐。”

都说人在能够让自己感到舒适的环境当中，会不自觉地暴露出本性来，许艾言想，这也许就是他过得越来越随意的原因。

杜飞鸣看起来有点局促，就连坐在沙发里的姿势看着都很是僵硬。

总之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来同学家做客的人的样子。

许艾言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去厨房里泡了一杯柠檬茶递了过去。

“什么事？”见对方把这杯放了两片柠檬的热水捧在手中，像是感到稍微安下心来了的样子，许艾言重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说吧。”

他没有再维持之前和对方相处时的态度。在已经达成了目的的现在，他没有必要再去浪费那个力气。

“我……”杜飞鸣看了许艾言一眼，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把以前戚落生给我的钱……都还给他了。”

许艾言愣了愣，有点意外这个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和原本的那个许艾言恰好相反，杜飞鸣家里尽管父母都尚在，但两人本来学历就不高，手里没有什么积蓄，又是老来子，担心一个不小心，就把人给骄纵坏了，基本上不会让他手里有闲钱——而按照对方不久前的说法，戚落生给他的那笔钱，显然不是一个小数目。

不过，比起对方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那笔钱还清的，许艾言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

“所以？”他略微偏过头，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这个人这么做的理由——以及特意跑到这里告诉他的原因。

“……对不起。”有些不敢去看许艾言的双眼，杜飞鸣低下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但很快，他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深深地吸了口气，重新对上了他的视线，“——对不起。”

为了他过去做过的事，也为了他云淡风轻地说那些不算什么的行为。

许艾言这一回是真的怔住了。

好歹也是出社会那么多年的人，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眼前的这个人，这一刻或许比他之前生活的十几年，还要认真与诚恳。

他忽然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那些在校园当中，做出欺凌这种事的家伙，自然是有不少真正的人渣的——且不论他们变成人渣的原因是什么，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但杜飞鸣却显然不属于那其中的一员。

说他是见钱眼开也好，说他是鬼迷心窍也罢，但总归是与那些拿别人的苦难取乐的渣滓不一样。

要不然，对方也不会仅因为自己的那些举动，就真的回过头，去反省过去的事情。

——然而可惜的是，此时站在这里的，并不是那个曾经被伤害，甚至因此而放弃了生命的“许艾言”。

他没有资格代替那个人，去表示什么原谅。

微微错开视线，看向杜飞鸣身后那面贴有墙纸的墙壁，许艾言没有对刚才听到的话表现出什么异样的反应来：“然后呢？”

看到许艾言的样子，杜飞鸣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出声。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这世上就不需要警察了。

——就是换了他自己，也不可能就为了别人的两句话，就不去计较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没有其他事了吗？”见杜飞鸣低着头，一直没有说话，许艾言这么问道。

他觉得，他有必要回去把刚才看了一半的电影看完。

“——有，”然而，出乎他的预料的是，听到他的问题之后，杜飞鸣陡地抬起头来，抿紧了双唇死死地盯着他的双眼，“我喜欢你。”

许艾言：……？？？

有那么一瞬间，许艾言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的听力和理解能力。

“你问我是不是有从以前的事情当中感到愉悦，”仿佛担心自己一停顿，就会失去把事情说出口的勇气，杜飞鸣一股脑儿地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仔细地想过了。”

“看到你总是注意我的情况，不敢和别人随便说话，只要是我的话不敢不听的样子，我确实是开心的，”他一脸认真，“所以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门边突然响起的塑料袋掉地上的声音，让许艾言都没来得及去发表自己对这番话的看法，就转过头看了过去。

一身便服的女人站在门前，手里装着刚买的食材的塑料袋掉在了脚边。

许艾言：……

真是个奇妙的巧合，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