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从家门口出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却已经有许多人起来了。
这里是无名窟,修真界最没落的地方。街道上没有什么琼楼玉宇,只有一排排破旧不堪的木屋在那里顽强地站立的。
可苏州喜欢这里。这里信息闭塞,根本探听不到任何关于女主的消息。
对,女主。如果不是他能清楚地回忆起那本女主升级流小说《渡劫》的剧情,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想象,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只不过是一本书的一部分。
关于女主的消息总让他心烦意乱,女主不躲他,他躲着女主,总可以了吧?
想这些做什么,苏州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告诉自己还有正事要做。
他瞧了瞧不远处的一间破落木屋,看着门半开不开,心下了然,就径直走向那间木屋,直接推开门。门吱呀吱呀的叫了几声。
“老煤头,起床啦。”苏州装模做样地拍了拍身上的灰,笑着说。
在一把木椅上窝着的老头倏然惊醒,抖了一抖,嫌弃地骂道:“苏酒鬼,大清早的,作甚?”
“不作甚。”苏州把几张符纸放在了老煤头的桌子上,”换点伤药。”
老煤头把符纸抓到手里,数了数,发现有二十几张。他又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觉得这些符纸比苏州平时画的符纸质量高了许多。他心里突然有些发虚,于是把苏州拽到身边,盯着苏州,瞧得苏州有点起鸡皮疙瘩。
“看什么呢!”苏州一把甩开老煤头,“不是,虽然我知道我长得好看,你也不能这样看我啊。”
“我呸!”老煤头瞪了他一眼,“就你?”
“就我,”苏州向老煤头伸手,“药拿来。”
老煤头心里有了点底,觉着是苏州是把自己作出伤来了。他从柜子里挑了几瓶药扔给苏州,说:“就值这些,多了没有。”
“可是我瞧着还缺一样啊。”苏州看了眼标签。“伤后调理的,你总给我一瓶吧。”
“去你的。”老煤头摆摆手,“一瓶顶你手里两瓶了,缺个头!”
“都是老客户了,这点情分也不给啊?”苏州笑眯眯地说,“一瓶你不愿意,那两瓶总可以吧。我给你的这些符纸,外面想买,可都买不到啊。”
“两瓶?做你的大梦去吧。”老煤头怒极反笑。不过,他还是嫌弃地从柜子里给苏州拿出来了一小盒。
“直接吃的。”老煤头嘲讽地说,“别喝醉了抹到外边儿。”
“知道了知道了。”苏州揣着药,窜了。
“真是的。”老煤头看着他没关的门,叹了一口气。
苏州其实一般用不到伤药。无名窟这地界,多亡命之徒,药修、符修、阵修这些喜欢扎堆的少的可怜。苏州算是这一片少有的符修了,一般这里的人都会到他这里买一些符纸,以备不时之需。物以稀为贵,没人闲的没事干去找他的麻烦。
可是苏州领回来一个麻烦。一个受伤昏迷的麻烦。
那小孩儿受伤严重,苏州昨天就把他的衣服脱了抹药,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伤药都用完了。苏州见小孩也没衣服穿,想了想,直接把他光着身子放在床上,盖了层被子,自己晚上打的地铺。
把自己折腾地一夜没睡着。
今天这么早,苏州急急忙忙去买药,又给小孩儿重新抹了一次药。
麻烦不像是麻烦,真的不像。那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虽然有些阴柔,但架不住好看,放到凡间,性子稍微风流一点,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女孩子。而且苏州估摸了一下,这样的少年,论力气,估计也是没有的。要走,也是走的科举考试的路子。
而且皮肤是真好。
如果不是地点不对,苏州肯定觉得这就是个完全无害的小孩儿。但是地点实在是不对。
要是是原来有修为就算了,可是那小孩儿,一点修炼的痕迹都没有。
太奇怪了。
千不该万不该,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他不能出现在这里。这里是修真界最乱的地界,号称修真界的贫民窟,所有的肮脏事儿都在这里发生过不止一遍。一个干干净净的、不染尘埃的凡人小孩,早就被那群人从里到外剥削了干净。
更何况,在那小孩儿的旁边,还有几个元婴期修士的尸体。苏州,现在也不过是金丹修士罢了。
如果苏州神智清醒,有点脑子,他是决计不会把这样的麻烦带回家里的。
可是苏州,他是个酒鬼。
还是个嗜酒如命的酒鬼。
那天他还真的是有点神志不清。
那天黄昏,他用攒了好久的灵石买了一坛好酒,喝到一半喝到微醉,迷迷糊糊地就迷路了。无名窟的房屋都是一个模样,外表破破烂烂的。他摸索着路,却莫名其妙地走到一处荒地。他拍了拍自己的头,看到前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黑衣人。
他转身欲走,却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呻吟。
躺在血泊里的少年挣扎着抬起头,望向苏州。他的脸上有点脏,带着血污。可是那双眼睛却是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明亮得像夏夜蝉鸣时的星空。
苏州觉得这双眼睛好熟悉,可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那个少年沉默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估计是太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这让他觉得更熟悉了。倏然,他想起来,那双眼睛像极了他惨死的徒弟。
他那三百年前被亲生母亲折磨至死,尸首挂于高楼之上十日的唯一的亲传弟子。
怎么忍心呀。
苏州第一反应就是带他走,走得越远越好,离开这里。他摸索了一下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伤药,蹲在少年的身前,撕下自己衣服上的布条,扒开少年的衣服给他上药。苏州的手有一点抖,有的药粉没有洒到伤口上去。可是他没有注意,他只是一直盯着少年的伤口,嘴里喃喃道:“乖,不疼。”
上完药之后,苏州脱掉自己最外面的一层衣服,把少年包了起来。
苏州站起来,搜索了一下那群黑衣人的东西。修行修的他这种事儿已经成了本能。他凭借自己仅剩的神志,发觉这群人东西没有多少,大多是攻击用的元婴期用的法器。苏州几乎能断定,这群人是专门训练的杀手。
真是个……**烦啊。
“你,认识他们么?”苏州问少年。
少年只是安静地看着苏州,一言不发。苏州突然觉得有些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