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劲松也不是扭捏作态的性子,干脆道:“小飞,我怀上了。”
玉尘飞睫羽一颤,半晌没了动静。沈劲松登时忐忑不安,腾起千百顾虑。他不愿令小飞为难,低下头,强自释然地微笑道:“不要倒也简单……”
玉尘飞捏着他下巴的手转而抚上他的脸颊,掌心温暖,大拇指轻转,似在帮他拭泪一般。
被这亲昵温存的动作鼓舞,他复又抬头去看玉尘飞,就见玉尘飞正对他微笑,笑容里仍有恍惚之意。其实并不是纯然的喜悦,倒更似五味杂陈的感概。
他倾身凑过来亲了亲沈劲松的唇,并非往日缠绵悱恻的舌吻,而是纯洁地碰了碰,像个缺乏自信的新手,稚拙而羞怯。
沈劲松却觉得这吻甜蜜过头了,让他本就揣着的心脏无法负荷。他像一只被挠了软肚子的刺猬,不自禁地蜷缩起来,越抬不起头越被玉尘飞锢着亲,被亲得全身酥软无力后在床上平展,仰起头闭眼轻喘,等了半天玉尘飞却没有跟着覆上来。
沈劲松满脑子浆糊地去搂他入怀,他却若有顾忌。过了许久沈劲松才领悟,他这是怕压到自己的肚子。
所以到底会不会压到?沈劲松自己也没把握……他不是第一次有孕,但怀玉遥时心如死灰身如槁木,行尸走肉般活着而已,浑浑噩噩地怀了数月又痛痛快快地生了下来。男人生娃,整个就是一笔糊涂账。若让旁人知道,大约也只能叹一声“也亏玉遥命硬”。
玉尘飞侧抱着他亲了会,才渐渐生出实在感,他迟疑地伸手摸沈劲松的肚子。现在自然还未显怀,摸去只有平坦健实的腹肌……沈劲松被这样不含**意味地摩挲肚子怪尴尬的,甚而有种古怪的心虚感。
但主要还是倍感安心,心中大石终于落地:小飞是欢迎这个孩子的。如此便有了依靠和保护。他平素自立,但自从得知有孕,忽而生出无助感,一点也离不开玉尘飞的支持。大概归根结底,孩子虽在他肚子里觅了窝,但本就是两人的骨血融合,缺一不可。
玉尘飞将他越搂越紧,亲吻也更为深入。
……
这等细水长流实与折磨无异。他难忍地埋头抵在玉尘飞肩上。妇人怀孕后大多不再有**,沈劲松朦胧中感觉是无所谓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也不敢再放纵求欢。
爱人在怀里动情不已,玉尘飞自然没法独善其身。沈劲松见他微蹙着眉,面露隐忍之色……两人这般草草了事,心头失落俱难以言表。当初二人便是再势同水火,情爱也是相谐的。这一年来形影不离,也依旧如热恋般贪得无厌,夜夜饕餮的后果便是再难由奢入俭。
嗣后两个月,玉尘飞白日里不许他跟着,夜里也不肯上他,他窝在帐里,美其名曰养胎,越养越郁闷。
西幽亡国数载,玉尘飞早已不是手眼通天的白龙侯,无法再不惜血本地载来江南蔬果,沈劲松自不会在意。肉酪虽然腥膻,总不至食不下咽,只是没法再骑马习武,颇有点筋骨活动不开的憋屈。
除此之外,白日里太贪睡,难免昏昏多梦,噩梦居多。
世路风波恶,半生酸楚辛,都似过眼云烟,唯梦君埋泉下时依旧痛彻心扉。
他其实不太记得清初闻玉尘飞死讯时是何情状,就像刚挨了一刀不知疼般。与其说眼前一黑,倒不如是天塌了,从此不见一点光亮。
噩梦惊醒后他不敢再睡,想读书又心神不宁,半个字也看不进,大多时候只是卧靠着发呆,静观日影在帐上一寸寸地迁徙。白昼因为太闲了而格外漫长寂寞,帐内温暖如春,帐外胡风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