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日一夜的休息,崇阳行动已无了大碍,奈何他背上伤口未愈,若走得久了,倒也极是不妥。云晖本也有些为难,奈何红妈坚决要留他们住下,他也不好拒绝。云晖不走,萧何与洛桑自然也不会离去,红妈倒也不吝啬,一一安排了住所给他们。如此一来,红院里的姑娘们便个个心花怒放起来,她们虽是见过不少男子,也不乏仪表堂堂之辈,只是如今红院一下多了四个容貌俊朗,神态性情又不甚相同的美男子,又哪里能不激动呢。只是除去崇阳这个躺在床上的,洛桑是个和尚,自然不便与女子来往,萧何更是个木讷的主,至于云晖,他本就不喜与生人言语,见到那些可人温和的姐姐们,也只是打个招呼,便急匆匆地离去了。即便如此,姑娘们的热情却也没有褪去半分,尤其是开饭的时候,她们总要围在楼梯底下,对着上面的四人指指点点,“评头品足”。
因是怕笙歌燕舞扰了云晖等人安眠,戊时方过,红院便已打了烊。对于苏州这个不夜城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也难免惹那些达官显贵的抱怨与不满。只是这红院素来与苏家交好,苏家次子苏何叔又是苏州刺史,到底也无人敢明言红院的不是。
夜幕沉沉,身边那人似是已然入了梦乡,云晖轻轻的拿开崇阳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蹑手蹑脚的下了床。他择了身墨色短衫套在身上,拿起桌上放着的破云刀,小心地将门关上,径自向楼下走去。这些天来,他一直向柳如是打听关于碧水阁的事情,得知碧水阁的藏书楼便是在太湖之上的姑苏塔中。既然碧水阁的离水针有断骨之能,那么他们就不可能没有接骨之法。解铃还须系铃人,人既然已经死绝,他也只好去翻一翻卷宗了。
黑夜如墨,不时有秋风呼号,气氛便显得有些诡异。云晖一路打了纸灯笼出了巷口,正打算照着来时的记忆摸路寻去。
“你要去何处?”黑夜之中,一个舒和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云晖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去瞧,却见萧何站在三步之外,正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坦言说道“我...我想去碧水阁看看..”
“为了他?”萧何淡淡问道。
云晖默默低下头去,口中轻声呢喃:“他是因为才受的伤,我总不能看他这样一辈子...”
“碧水阁全阁被灭,官府不可能不知晓,你要找的东西未必在那里。”萧何眸色一黯,柔声劝道。
“但凡有一点希望,我都不会放弃。”云晖神色坚定,双拳紧握,极认真地答道。
萧何将头偏向一侧,没有再去直视云晖,口中却是含了几分悲悯:“他,对你来说,当真那般重要?”
“我宁可,断骨的人是我。”云晖不假思索地答道。
萧何似是有一瞬间的恍惚,沉默片刻,对着云晖说道:“你一向怕黑,且一人前去风险极大,还是我陪你好些。”说罢,也不管云晖是否同意,拉起云晖的手便向前走去。
那人的手,虽说不上温暖,却让云晖觉得无比踏实。他从不会觉得被萧何牵着是件多么窘迫的事情,这如果换做崇阳或者洛桑,想来他是要抗拒几下的。云晖也不知道是为何,也许,只有在萧何的面前,自己才真的像个十四岁的小子吧。
他怎么知道我怕黑?云晖渐次疑惑起来,关于萧何,他如今也只知道个皮毛。那日问起他的来历,他只道自己是重阳谷中之人,曾见过云晖几面,故而认得,再问别的,他也不肯说了。“想来或是谷中与父亲交好的习武之人吧!”云晖暗自忖度,心中却是有了臆测。
“以后无论去哪里,都要告诉我。”萧何忽而紧了紧握着云晖的手,似是不经意的说道。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二人终于行到那处碧波之畔。与白日所见不同,黑夜之中的太湖寂静幽邃,水波在纸灯的映照之下泛着诡异的光芒,看上去竟是多了些神秘与未知。细观远处,有些许荧光在水面闪烁,隐隐勾勒出一个塔的形状。云晖心头一松,心道柳姑姑说的果真不错,这姑苏塔的塔身还真是镶了许多的夜明珠,于是当下四处观望,想要去寻停泊的船只。
“不必这般麻烦。”萧何一把拦住了他,食中二指合拢,在空中轻轻一转,寂静的夜里便传出一阵沙沙声响,不知从哪里冒出许许多多的竹叶,将云晖二人包了起来,凌空便向湖中飞去。
“你会法术?我们怎得飞起来了?”云晖望着身下那一片幽暗的湖面,即是紧张又是兴奋。
“这些叶子是靠内力牵引的,并不是法术。”萧何朗眉微疏,面带笑意的看着云晖。
“内力是什么?”云晖疑惑的问道。
“简单来说,就是习武积蓄的一股真气。”萧何轻描淡写的解释道。
积蓄的一股真气?云晖心中好奇,却也不便多问,想到今后若有机会,定是要好好问上一问的。
话方说完,二人已到了那处泛着萤光的所在。姑苏塔建在湖中岛屿之上,抬头望去,这个九层的高塔之上,每层都镶了四个鹅卵一般的夜明珠。在远处看着并不明显,如今近瞧,却是极为璀璨夺目。云晖心中暗忖,不过是一个藏书之所,建的便如此奢靡,想来这碧水阁也是太湖之上极为显赫的门派,怎得一日之内便被人屠了满门?
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浑身一凛,要知道,那位阁主陶千述的头颅,可还挂在塔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