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离开后,陆青乔就开始分拣混在一起的红豆和绿豆。
“你左手也如此灵活?”莫司鋆走过来,俯身看着他背在身后的右手。手指破口处血已经凝结,只是整个手指红的厉害。
“你的手指为何这样红透?是我刚才挤压的太用力了?可真是抱歉,要不要涂些药?”
“无妨,我天生就是如此,容易留下痕迹。一日半日的就会消下去。我的确是左手右手都可用,不会不顺手。”
莫司鋆也蹲在他身边,分拣豆子:“你挑红豆,我来挑绿豆。”说着他拿过来一瓷坛放在自己身侧。
两人专注的分拣。豆子放进瓷坛的脆响丁丁不绝。两只手总是会选到同一处,然后相视一笑。
“莫司鋆。”
“嗯?”
“这是什么?”陆青乔指着地面豆子上几只黑色的小虫问他。
莫司鋆看着他褐色的瞳,那里面是完全的不带遮掩的不认识,他又看了看那爬的欢快的小虫,问:“你?是哪里人?”
“…怎么了?我…我家很远很远的。”
“塞外吗?”
“那是哪里?”
“………你总不会是,你不会是倭国人吧?”
“又是什么?”
莫司鋆有些哭笑不得:“陆青乔,你不懂何为中暍,不认得蝉,不知道月季花有刺,不晓得红豆绿豆,也不识你眼前的小虫叫蚂蚁?你到底……是怎么长到十八岁的?没人告诉过你这些吗?还是,你比较容易忘事?”向来话不多的他,对陆青乔的话总是会说许多,向来没什么好奇心不喜欢提问的他对陆青乔充满了奇怪。他觉得,这孩子八成就是脑袋有什么问题。
惨了,陆青乔心里嘀咕,每次跟他在一起都会把他当做大哥一般,无比放松,什么都不多考虑想到什么说什么…也忘了这里是凡间。不周林没有的东西他如何能认得。
“我……自小心疾,整日就是受心痛折磨,疼痛过甚无法出门,五岁便不再去学堂,很多东西没见过没学过,也…没有人对我说过。我没有交过朋友,只有在外求学的大哥很长一段时间才回来与我说说话。且说的都不是什么常见常识,我…让你笑话了。”他挑红豆的速度慢了下来,想到那七百年的幽居之痛,神色黯然。
莫司鋆停下手中动作,心中莫名一阵压抑,心疼这个受了多年折磨的孩子。看着他脸上隐隐透出的悲痛,对自己刚才那番话觉得内疚不已:“抱歉,我,我忽略了这个事情。陆大夫说过你小时候心疾频发,几乎做不了别的事。是我考虑不周全,惹你难过了。”
陆青乔摇摇头,努力的笑了笑:“无妨,好在我现在心疾根治了。再也不会痛了,以后这些我不认识的不知道的,慢慢都会知道的。”他低头继续挑红豆。
嘴上说着没事,可心里却停不下来的翻涌。他从小没有朋友,只有大哥陆青离是他唯一的玩伴。却又是四百年才得见一次。每每他心痛发作起来,脑海里都闪着大哥的脸。会不断的回忆着为数不多与大哥相聚的短暂时光。似是那样,他的痛就会减少一些一般。
此时他又想起大哥,从怀里掏出来念儿,左右瞧着。
那边还在内疚不知该如何缓和气氛的莫司鋆看到他拿出来的草编兔子,略略失神。想到自己给他的那枚草编的杏花,许是应被他随意放在哪里了吧。许是不会这样的随身携带。心里竟是有些失望。想到自己那夜在荷花池,被他搂着睡着时,为了不吵醒他,小心翼翼的动作轻柔的给他编了一枚杏花。照着他松散衣领下,露出脖颈间的琥珀色杏花胎记编的。编完后,想到自己告诉他,自己闭着眼都可以编的比他手里的念儿好看,于是他又扯了些身边的长草闭上眼,想着他的杏花胎记,又编了一个。第二天让风竹送给他。而第一个草编杏花,他自己一直带在身上。可他自己却不知,为何想要随身带着它。
“跟我说说她的事吧。”
“谁?”陆青乔看着他,问。
“送你念儿的人,你不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送你的?青梅竹马吗?”
“青梅竹马?”
“不是?那是一见钟情之人?”
“都不是,是…不分你我,能为之去死的人。为了他,我做什么都愿意。他,在我心中,无可替代,一辈子都不会有人替代。”
莫司鋆顿了顿,觉得心里有些闷。却也不知道自己在闷什么。
“她,是不是很好看。”
“好看?”沉吟一下:“有人说过,我与他有几分相像。”
“是吗?那一定很好看,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