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涯霄星是一颗直径比地球略小一点的椭圆形行星。和地球一样，它的自转方向自西向东，由于自转速度略慢，故在涯霄上的一天以约为33小时。它同时自西向东绕一大一小的两个恒星构成的太阳系统呈纺锤状公转，公转一周所费时间计为477天。

在地球上，各地属的衡定时间方式未曾统一，各地属均以当地日出时刻为一天的起点，且时间间隔划分各自为政。例如，在华夏，12时辰为一昼夜；而苏美尔人以12小时为一昼夜；摩罕达人的一昼夜则为36小时。好在大家不约而同地以12的倍数为时间间隔基数，说明地球各地人种智慧发展水平势均力敌。时间衡定的差异导致包括飞舟、天逸梭、大型仪器、船只、傀车等其上的计时工具的千差万别。然而，一到天庭，情形立刻发生转变。由于华夏部落人多势众，把持了天庭的话语权，故而在天庭公共事务上，计时莫不以华夏部落的方式为准。一时间，华夏钟表匠的生意如日中天，各肤色、各口音，甚至形形色色的神仙们亦纷纷前来订制华夏版仪表与钟表。

同时，涯霄时间与地球时间也有个标准对照表，主要用于两地文、军事、航天等事务对接方便。不过，在天梯通畅时，人们基本上用不着这个时间对照表，运用天梯进行信息交流比从太空穿梭要迅捷甚多。天梯失衡后，这个时间对照表更被束之高阁。地球仿佛在茫茫太空中销声匿迹一般，人们无以与其通讯。故而，现下涯霄上一切地属均采用华夏时间制，即一天33小时，一年477天。历法师们正积极观测星象，推演新的历法。从这一点上看，十重天涯霄之境上的人们好像回到了蒙昧时代。当然，目前机簧乖巧之术之精准已不是地球演化出人类时可同日而语，性急的埃及人早已探索了另外五颗行星以为历法所用。匪夷所思的是，听说他们将携“在十重天涯霄之境建造人造月球以获取与地球高度相似的地月规律”的论文出席三天后的天庭战略发展计划碰头会。想想都令人莫名兴奋。

在地理形态上，涯霄之境和地球一样，自赤道向两极分别是热带、温带和寒带。天梯在此星球上的出口主要分布在温带上，除却少部分探险队员曾驾驶飞舟抵达到两极的寒带和中间的热带外，人们均驻扎在气候宜人的温带。涯霄大气层空气含氧量为22.6%，海洋盐度为33.76%，大气压、地心引力、逃逸速度等参数分布与变化与地球基本相近。涯霄约75%的地表为海洋所覆盖，由于不似地球拥有月球那般天然卫星，故海水潮汐运动极小，洋流主要靠自转、风力、水温差或密度差引起，海岸边洋面相对平缓。这一切，使涯霄北纬30度不再若地球的北纬30度那般地势多变、气候繁杂、神秘莫测。相反，涯霄之境的北纬30度以平原、丘陵为主，从北极高山融雪而下的大河在温带冲击成肥沃的平原，十分宜居。

太梧水河谷流域，正是这广袤平原上的一大块碧绿耀眼的明珠，来自地球的远征部队，就驻扎在这块物产丰富、风景怡人的流域里。

此前，华夏远征部队是以战时状态在外地球大本营驻扎。由于是天庭远征，故而部队建制以空军为主、陆军为辅，兼有两支水军，以备不时之需。兵士集中居住，随军家属、文官队伍、行政后勤等均以家庭为单位集中式分居。军用飞舟、天逸梭、战马、战车等区域紧挨兵营。民用运输设备，如民用飞舟、车辆、骡马等由各行政级别自行管理。太梧水之西，为水军、空军、陆军们的驻扎地；太梧水之东，则为民用区，呈扇形顺山势而下。

而此时，太梧水河谷东岸正展现着前所未有的热火朝天。

阿姮身着杏黄色丝质镶金长衫，抱着嫣红百感交集地在人流中走动。她何曾见过如此丰富多彩、趣味横生的世界！她过去的世界已是共工之患后的再度蛮荒了的----至少接近蛮荒的世界。自然，以她个人感观，彼时身在王宫大院，她未曾觉得有何落后，而今，置身于涯霄，方知山外青山楼外楼，她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她深深地为华夏大地感到伤感。

伤感于地球上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伤感于地球上人力牛力的凿井而饮、耕田而食，伤感于地球人的粗麻布衣，伤感于地球人茅椽蓬牖瓦灶绳床，伤感于地球上油豆小灯照明……不论物质，抑或机簧乖巧之术，难以让人相信，涯霄之境的人类竟是她祖先的分支。

若说有什么相同的话，青铜与铁的使用，恐怕是涯霄上唯一能感受到地球之风的物体。虽然核能、氢能、太阳能、电磁风暴能等的运用技术已臻完善，火炮、飞弹、手铳等兵器的能量供给形式多彩多姿，青铜或钢铁所制冷兵器仍是华夏兵士标准佩戴物。这些冷兵器除刃部做工精良、镗亮光洁外，其他细节莫不有华夏考究精细奢华之风范，纹理细腻、镶饰华美。同时，青铜亦随处可见于华夏人众生活之中，诸如酒爵、瓿、鼎、卣、尊、鼓、钟、盆等。一个能拿出整套青铜餐具与生活用品的家庭，是值得尊重的家庭，因为他还一丝不苟地遵循着地球上贵族式传统生活模式。这在新材料层出不穷的天庭，着实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精神守忠。

文明与先进，究竟从何、为何而中断？

患得患失中，她差一点撞到一只周身铅灰闪亮的蜗牛形状、两人高的傀器，而它比她先发现险情，它紧急掣动，停了下来，两只大而圆的眼睛放出红黄交替的光芒，它一字一顿地建议道：“阿姮姑娘，你走路时最好不要胡思乱想。”

阿姮唬得往后一跳：“啊？噢！噢！你会说话？你认得我？”

“蜗牛”快乐地唱着小调：“我谁都认识！我是小聪明！我是快乐的小聪明！”它扛着一捆木料，匆匆地走了。

太梧水河谷东岸，自北向南的丘陵与平原地带，已顺着自然地理地形进行了全新规划。吴坚口中的安置所正色彩缤纷地与民居交相铺陈着。太梧水的大小支流们是天然的网状街道，河道中太阳能飞艇、汽船穿梭往来，立体闭合式桥梁已由巨型傀器们跨河安置起来，像一道道彩虹。中部的绿洲上各色形状特异的房屋高高低低、鳞次栉比。在高耸入云的华美巨树边，高耸入云的楼宇与之相伴。楼宇的每一层都突兀出巨大的花园平台，平台上种植着奇花异草。而巨树的粗枝大桠有的竟然伸到平台上，轻盈一点的姑娘可吊上其上摇荡。也有因地制宜，在小丘肚子里凿出一窑窑五花门的圆顶洞穴，算是小户型居所。因由采光与取暖的需要，房屋外层有的涂上了特色涂料，有的铺上来自天庭的轻金属，随着日升日落、时光流动，莫不幻化着奇异色彩与光泽，如同仙境一般。

马匹和骡子仍为人们珍爱。它们或披挂锦绣鞍辔，或拖曳华丽车厢，在水面上的飞艇、陆地上的傀车、天空中的飞舟的注目下，悠悠达达、慢慢吞吞、怡然自得地缓步而行。

“哇！----”阿姮张大了嘴，瞠目结舌。空桑宫殿最高不过七层，在国民眼中已是极度奢华。可是！但是！可但是！！一瞬间，汪承云的“可但是”被她无障碍挪用。她发觉，“可但是”果然比“可是”或者“但是”更能表达五味杂陈的复杂心理啊。

嫣红同样睁着一双红红的圆眼珠子四下好奇张望，傻呆之样，引来两个花样美少女驻足逗弄。兀地，它那高高竖着的长耳朵乱七糟地抖动起来，阿姮忙对小姑娘们道声“不好意思”，抱着嫣红从街巷檐角下走到空旷的街心，手搭凉蓬朝天空望去。

天空中正飞来两团模糊不清的东西，有个红点在模糊不清中闪烁，那是虎白睛光暴长的大眼球。

“凤凰妹妹----”阿姮忙不迭地两手卷成喇叭状，呼唤道。嫣红突然失去托载，冷不丁一头栽下来，饶是它反应灵敏，在快掉到地面之前抓住了阿姮的裙摆，它这带有冲击力的动作吓了阿姮一跳，她下意识反手一带，嫣红被她一巴掌煽出老远。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青鸾与虎白已稳稳当当地落在街心。

“刚将军！阿姮姐姐！”汪承云跳下虎白，拱手行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