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威严肃穆,这些喽啰小兵们素日当差,都是怕惯了的。又加上这位大王不苟言笑,因此更没听过这类玩笑话。所以陈炫之话音一落,众人就发出窃笑来。那个将军被弄得很没有面子,顿时恼羞成怒,立即拔出了腰间一把长刀,怒喝:“好大的胆子,胆敢取笑本将军。”
“哎哟,这位将军好威严,大王一言不发,您倒好,刀都拔出来了,怎么着,是想替你们大王拿主意啊?我看。以后咱这山寨里干脆别认大王为尊,认你将军为老大啦!”
“将军”一听,顿时慌了手脚,一面看着陈炫之,一面看着那大王,辩解道:“大王,末将可没有这个意思啊,大王!这个家伙油嘴滑舌,恐怕不是一般人物,他一来就挑拨末将与大王的关系,可见其心可诛,大王,且让末将讨了他的性命!”
陈炫之又噗嗤一笑。心想,这么愚蠢的人可是少见。要是这山寨里都是这等货色,恐怕不会有什么出头之日吧。一听这“将军”要来讨自己性命,陈炫之真是高兴地不行,说:“哎哟,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就忙不迭地想要杀我灭口?将军啊将军,您那点小心思也不用表达得这么明显直接吧?杀掉我一个不足为惜,只怕将军你对大王不恭不敬,已经烙印在在座每个人的心里了。”
“你、你、你、你……你!”
这将军功夫如何不知道,但至少嘴皮子是不咋厉害的,可又偏偏想要在言语上讨好他们家大王,吃亏这种事情反正是免不了得。即便今天陈炫之不逗他,以后他迟早也要在这方面吃亏。被陈炫之这么一搅和,他一方面恨不得杀之而快,可另一方面,又怕自己真杀了陈炫之,他们家大王真以为他存有反心,那样反而不好。
于是一时间将军拿不定主意,拿着长刀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样子十分搞笑。
这时候,大王发话了:“好了,王将军,你退下吧!”
那王将军听了这话,如蒙大赦,半跪下来:“遵命!”然后将长刀收了,仍然站在一旁。
陈炫之知道,终于轮到自己跟大王演对手戏了。
这大王眼睛不小,但又细长,眼珠子在里面略一滑动,显得十分阴鸷。陈炫之心里不禁有点颤抖。毕竟自己面对的是山寨中人,自己封王举起了反旗的人物,这种人素来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因为对他们来说,今日笑明日死都是常事,杀不杀人,杀几个人其实都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你是何人?”大王开口,“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洞府?”
“小的陈炫之,小买卖商人一个,不小心在山上找水的时候误入涵洞,一番机缘巧合来到贵宝地,见过大王!”陈炫之虽然害怕,但毕竟他不是一个完全一无所长、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这些日子当小镇之主得积累了些心胸气度,所以对答得时候十分平静,并没有过于丢脸。
“哦?买卖人?看样子是见过市面的买卖人啊!”
大王一言就切中要害,陈炫之心中一怔。
“啊,大王说笑了,我们这些买卖人嘛,油嘴滑舌惯了,唉,不这样不行啊,买卖七分靠好货,三分靠忽悠。不过大王您别看我似乎能说会道,但在大王您的面前是只能有一说一,绝对不敢胡言乱语得。毕竟大王天威威严,不可侵犯,我跟王将军开开玩笑还可,跟大王您,自然是心中有多少敬畏,嘴上就只好说几分了。”
这话调侃了一番王将军,而且捧高踩低,那王将军跟大王作比,既羞辱了那姓王的,还让他不敢作声。陈炫之心里得意洋洋。
不过这大王毕竟是大王,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哼,你来我洞府,是无意进入?没有半点别的原因?”
“哎呀,既然大王这样问了,我也不敢不答,要说我为什么进来,也是因为走到那洞口之时觉得隐隐有霸气升腾,让在下心里好奇,心想这下面一定会有什么不凡的人物。一半是为了找水,一半也是为了解答心里的这点疑惑,所以在下来到了洞府。果然,现在得见大王,果然人中龙凤,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可以相比的!”
这马屁拍得直接,也很腻,不过考虑到陈炫之一个外人,人人都知道他怕得要死,说两句马屁没什么。所以座中大王听了,也不以为意。
陈炫之一看好像有点效果,连忙又问:“不知大王如何称呼?”
“呵,小小贱民,也敢问我大王尊号。”那王将军一看这厮非但没有让大王生气,马屁比自己拍得还稳还准,当即有些不高兴。立即反诘。
哎哟,王将军这话说的,我已经知道王将军姓王了,难道王将军就不想让我知道大王如何称呼了?怎么了,王将军是想在众人之口中,抹掉大王的存在吗?
“你、你、你血口喷人。”
看这王将军又开始结巴了,陈炫之都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动动嘴皮子就快要把他给气死了?
“我姓秦。千涵洞洞主,秦风。”大王用一句低沉的回答终结了这场无谓的争辩。
“啊,原来是秦风,秦王殿下!小的早有所闻,今日得偿所愿,获得一见,真是感佩万千”
“呵,你在外面听说过我?”
秦风嘴角一勾,笑容阴狠无比。
陈炫之知道,自己马屁给拍马腿上了。
虽然,山大王们巴不得人人都知道自己名号才好,大丈夫横行天下,无非为了名利二字。他们为什么冒着杀头得危险来造反?无非也是想尝尝帝王将相得滋味儿。不过这事情就矛盾了,一方面,他们希望人人都知道自己是大王,可是另一方面,要是造反的大名传扬了出去,难免不引起官府的过分关注。所以,名头越大,虚荣心越被满足,可是话说回来——也更危险。
陈炫之猜到秦风大概是这心思——既然你一个小小的商贩,都会慕名来到我的洞府之中,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间谍,又如何确定你身后没有跟着官府的千军万马呢?
于是主意打定,陈炫之没有顺着先前的马屁说,而是改口:“嗨,实话实说,大王——我之前在外边并没有听说您的名号。”
“嗤——”那王将军笑起来,座中还有其它几个人也跟着笑。王将军仿佛抓着了陈炫之的什么小辫子,道:“你个臭不要脸的,刚刚说的话就能吞下去,是不是你平日里屙屎拉尿,觉得没拉对地方还能给塞回肚子里?”
“王将军莫要说笑。我先前是拍马屁拍得过分了些,不过也是情有可原——如果不是我见到大王在座中如此这般英明神武、意气风发,使得我内心的钦佩之情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我也不会脱口而出那么多仰慕的话来。所以大王,我现在说没有听说过您的大名是真心话,先前的马屁也未尝不是真心。请大王明鉴。”
一番话又把王将军的话给怼了回去,那王将军欲言又止,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一副心血管疾病快要发作的样子。
“好,”秦风在左上点了点头,“我信你。不过我信你也没有用。”他在座位上稍稍调整了姿势,椅背上那个巨大的白虎头刚好在他脑袋上方,两者几乎融为一体,显得极尽威严。秦风说:“信不信你,你都是一死——你是外人,知道了我们洞府的位置,我是不可能让你出去的。”
“啊呀,大王,您不知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啊——既然我来到了您的洞府之中,也算是三生有幸,既然能得见大王天颜,我又怎么好意思弃大王而去呢?我一门心思只求好生伺候大王才好呢!连这个人都能在大王的厨房里伺候,”他指了指身边那个小喽罗,“那我一身经商理财的头脑,应该更有用武之地啊!我在此恳求大王,千万不要放我出去,我但求此生此世,陪侍大王在侧,为大王的千秋功业尽一份绵薄之力。”
这话说得又顺又溜,丝毫没有停顿阻滞,这洞府里的人几个是有文化的?听了这一通马屁都听傻了。不过秦风毕竟不是一般人物,陈炫之马屁虽狠,但他并没有完全接受,他只是哼了一声,没做定夺。
这时候,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喽啰,来到殿中,跪了下去:“启禀大王,人已带到。”
秦风点了点头:“带进来。”
陈炫之就别撇下了,那个厨房里的小喽罗连忙把他拉到一边。不一会儿,一溜人被绑着手、堵着口,拖拖拽拽地拉到了殿中央,一个小兵大喝一声:跪下!几个人扑通扑通被摁着下跪。
看这些人的装束,普通的粗布衣裳,平平无奇,看来只是寻常人家的百姓,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陈炫之虽然不知道山寨一般都如何运作,但是水浒传他还是读过一点的。山寨逼人上梁山,甚至掳掠人口之类倒不少见。不过要掳掠,一者是年轻壮丁,二者是良家女子,前者解决劳力,后者除了缝补洗之类的家务,还可以解决一下生理需求。不知道秦风抓这么些人来做什么?这里面有老的还有小的,抓这么些人来,难不成开养老院、幼儿园,要尽孝悌之道的?
“就这几个么?”秦风在上面问。
“回禀大王,就这几个。我们是遵照您的意思在山河界那里抓得。”小喽罗答道。
秦风点点头,眼睛一沉,露出阴狠凶光,对那一众跪着的男女老少低沉喝道:“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