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子蛟不露声色地看两眼林佩, 掩去眼底的疑惑。
【由于您的法术被看穿,诅咒的效果暂时消除。】
话音方落,躺在地上的鹿被一阵白光裹住, 逐渐恢复了副队长健壮有力的身躯。
死里逃生的约翰浑身是汗,捂住心脏喘气,一脚把按着他的队友踹飞了。
见鹿变活人,在场所有勇士都惊惧地面面相觑。佣兵小队更是惨淡了脸色。
约翰对他们有恩,平日里更对他们照顾有加。结果自己差点把恩人当作食物宰了。
过了好一会儿,副队长才从大悲大喜中平复心情。他用平静的口吻叙自己所遇到的惊悚之事,同时留意着每个人的神态。
所有人都紧绷了神经,因女巫那可怕的诅咒而忧心忡忡,并庆幸着他能够生还。
没人想起他和亲卫队捕获的那几只肉质鲜美的猎物。
约翰暗自松口气, 走过来朝林佩伸出手,感谢他千钧一发的相救。
蓦然,一团灵光划过战士的脑海。
“我想请问您一个问题。”约翰低声道,瞥眼站在林佩身旁的倪子蛟。
倪子蛟大半张脸都被遮在兜帽里,只露出白皙的下巴。约翰看不见他的脸,只觉得这个人有些莫名的眼熟。
他见林佩没有支走这个遮住脸的年轻人, 便明白此人是青年关系极其密切的挚友, 继续问下去:“您是怎么发现——那头鹿是我的?”
黑发青年稍挑了一下眉毛,嘴角泛过薄凉的笑意。
“昨天的晚餐, 味道不错吧?”
约翰盯着青年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瞳,一股无边无际的恐惧攫住他的脊梁。
这种置之事外的寒冷表情,约翰是见过的。
在围观死刑犯被执行绞刑的人群脸上。
这个人, 他知道。
他,早就知道,之前自己犒赏队友的鹿——
是人。
待他回神,林佩已然牵着身旁的倪子蛟走远了。约翰只能看到黑衣的两人颀长挺拔的背影,一丝雾色将他们笼罩,朦胧而诡秘。
后怕的杀机在心头默默燃起。他默默戴上袖箭,对准林佩的背后。
和这名青年战斗,他的胜率有多少?四十?六十?
他默默盘算着。骤然青年转身,锋利冷冽的目光淡淡扫过他的心脏。
那种眼神未曾沾染一星半点情感,纯粹而干净。
人类会愤怒、会恐惧、会慌张,拥尽七情六欲,可青年明明感受到了他的杀意,却吝啬到连一点感情都懒得施予。
约翰浑身发麻,只觉得死亡的扫帚在他鼻尖轻轻地擦过,他手指一颤,还没戴稳的暗器从他手背脱落,摔在地上,很快陷进了一堆不祥的泡泡里。
不。
他错估了对方的实力。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名无死角的巨人。他在巨人的脚下,看见了自己草芥般的倒影。
他连百分之一的胜算都没有。
思索间,约翰猛然惊觉。
什么时候,他竟然要在决斗前,胆小如鼠地估计自己的胜算了?
【本该被您捏死的蝼蚁,被另一只蝼蚁救走了。】
【您有点生气,想要给他一些惩罚。】
倪子蛟收到提示音,往林佩额头上弹了个毛栗子。林佩抓过他的手,望着他,满脸无奈。
主神大人好无辜地笑着。
巫师的生气与惩罚是推进剧情的必须因素,但具体怎么表现,还是得看玩家本身。
勇者与巫师永远处在对立面。
此前,因为剧情中巫师还对玩家扮演的勇士充满兴趣,扮演巫师的玩家这一点,不能对其动手;但现在,由于林佩从倪子蛟手里就走约翰,剧情中的巫师对勇士产生了怨愤之心,玩家可以抓住大好时机痛下杀手。
换成正常人,自然会借助巫师的强大技能,直接把其他玩家斩草除根。
但主神大人却会惯着他养大的崽子,弹一下额头就行,没必要因为芝麻大点的事斤斤计较。
最重要的是——今天早上林佩还差点一刀砍了约翰,眼下却捡回约翰的一条命。前后差距为何如此之大,倪子蛟想知道原因。
突然良心发现?想留着约翰多耍几天?或者,他有更有趣的打算?
倪子蛟想了一会儿,将自己的猜测抛之脑后。
和林佩呆在一块太久,倪子蛟发现自己习惯性地把他划分到友军里。
首先,林佩属于勇士阵营,跟巫师从不是同一路人。
其次,林佩和他不一样。他可以尽自己的嗜好随意摆弄卑微的虫子,但林佩并不以此为乐。
他是只从利益出发的利己主义者,不和自己相关,一律视为无物。
倪子蛟一条一条梳理着林佩的脑子回路,结果却更悲哀地发现,就从玩家现在所掌握的信息来看,约翰死不死,似乎跟林佩小同学并没有多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