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胤无语望天,“这叫什么话?难道以前瞧着是?”
小安子一脸纠结道,“那主子跟裴公子都说了些什么?”
他盘膝坐在两个小鬼中间,实话实说,“我没进门。”
小安子吃着还热乎的红豆糕,“主子,你连陛下的御书房都敢闯,顾府的密牢都敢进,裴公子的院子你进不去么?”
慕容胤哀叹一声,面露窘迫,“墙头太滑,没爬上去还跌了一跤。”
“那不是正好可以使上苦肉计?裴公子怜你,定不忍心责备,公子又可与裴公子似从前一般好了。”
“那我也太没面子了。”
小安子鼓着腮帮子回了他一句,“主子,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毛病得改改。”
“你太小,还不懂,男人活在世上,活的就是个面子。”
小安子看看边上比他还小的顾元宝,把最后一块糕饼让给了更小的,顾元宝抓着糕饼又往慕容胤跟前送去,慕容胤低头咬了一口,当年燕京沦陷,这些个老字号逃得逃,垮得垮,哪怕后来他集百万民夫,倾尽物力重建旧都,可却再也造不出当年的模样了,还是这老何记的糕点有滋味。
“小安子,你说……我与景熙,从前果真好得狠么?”
“主子你年纪轻轻已这般不记事了,明日还是寻个太医瞧瞧吧!”
慕容胤照着他的脸蛋掐了一把,“你从前对主子也这般没大没小么?”
小安子想了想,糯糯说了句,“那倒不敢。”
慕容胤笑问,“怎的现在就敢了?”
少年挠挠下巴,“……不晓得。”
“你除了吃还晓得些什么?”
“该是……还晓得睡。”
寒露宫主仆相安,那边裴家却是阖府忙乱,人仰马翻,夫人在外厅哭得几度晕厥,茂竹战战兢兢立在一旁,目不转睛瞪着大夫手里粗长的金针,吓得浑身发抖。
裴景灏望着金针入肉,听着弟弟惨烈的痛呼,绕是他再如何镇定,还是胆战心惊地别开了脸去。
整整一个时辰过去,老人才满头大汗收了金针,裴景灏实不忍相看,亲自扶着长者走到外间,忧心忡忡问道,“伏老,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老人家长叹一声,“缺了那两味神药,旁的都无济于事。”
“伏老,我是说,这金针定脉着实……”裴景灏不忍再说下去了。
老人家自是知晓这金针定脉锥心蚀骨之痛,常人都难以忍受,更莫说裴家三小子病弱之躯,他斟酌片刻,“大公子,我听闻江湖中有许多不世高人,修习内功,熟谙奇经八脉运行之理,公子不若向他们求问一二。”
裴景灏长揖再摆,不胜感激,“多谢伏老。”
裴相闻讯,匆匆自外厅转进来,夫妇二人涕泪交加,“伏老,我儿究竟如何了?”
裴景灏出声宽慰双亲,“爹,娘,三弟无碍了,你们回去歇息吧。”
孙氏拨开拦在面前的长子,焦急地冲进卧室,只见瘫在床上的三子浑身若水洗一般,面色比死人还要难看,微张的口好像还噎着尚未发出来的惨呼,此情此景吓得她当场就背过了气去,裴正寰惊慌失措地撑住自家夫人,“来人呐,夫人,夫人!”
裴景灏拦着还欲往前行的父亲,“爹去照顾娘亲吧,三弟怕是也不愿意叫你等瞧见他的模样。”
裴正寰气得直拍大腿,“我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呀!”
裴景灏送走双亲,又轰走了在外守候的兄弟,这才独自走到房中,伶俐的小奴已给人擦净了身子,床上的人听见脚步声,只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都出去。”
裴景灏摇摇头,终于还是知趣地走了出去,茂竹一声不吭,照例熄了房中所有的灯烛,拉紧床帏,而后也默默退了出去,老太医的金针定脉已经起不到什么作用了,施针时疼得公子死去活来,众人走后,他依然痛得死去活来,甚至更厉害,可公子不叫他说,说了也无济于事,只能叫老爷夫人更加担心。
慕容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总在想小安子的那些话,他很久很久没去见过那人,跨过一朝生死轮回,好容易见着了,如今却又连门都不敢进,如此畏畏缩缩,岂是大丈夫所为。
大好时光拔足而逝,消磨一天,便少去一天,哪能等得……
想到这里,他猛得从床上坐起来,踢上靴子便拔腿冲出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