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水，浇上去根本没用！得去再接点！”

“报警了吗？”

混乱之中，无数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苏伊声！”她突然听到有人喊她。

她不知道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就把脑袋往下探，想要知道是谁在叫自己。

“你他妈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那人又冲她吼了一声，“赶快站回去啊！想被火烧死吗？！”

苏小姐抖了一下，隔着火光，迎上楼底下李鸣争满脸的怒容。

李鸣争看到熊熊的火光在那个女孩儿的面前一个劲儿地扑闪摇晃，晃得他整颗心都卡在了嗓子眼。

“女娃儿们全部站上去点儿，都在那里杵着做啥子嘛！动都不动一哈，火上来了该啷个办！”陈风急得直接飙了山城话。

苏小姐这时根本没发现火苗要往自己的双脚扑上来了，她只是看着李鸣争的眼睛，只觉得他此刻的目光很冷，冷到她心底。

李鸣争一直是和气的，冷静的，甚至……甚至是温柔的。

莫名其妙的，鼻尖不争气地酸了。

苏小姐被屠晓晓眼疾手快拉到跟前，屠晓晓说的什么她根本听不见。

其实屠晓晓说的是，“小姑奶奶，你不要命啦，站那么危险的地方。”

她垂着头，冲屠晓晓低低说了句“我去打点水来”，就拎着地上的空桶往廊道尽头跑去了。

火烧到一二楼交界的台子，一楼的男人们抢救不了，女人们只好不停地接水浇水，循环不断。大多数人是没经历过火灾的，因而灭火器根本就没人会用。后来志愿者跑来救火，火才没有进一步蔓延到整片花坛，不然连着花坛的男士宿舍一楼也得遭殃。过了十几分钟，终于挨到消防车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浩大波澜的人造雨雾将火焰扑灭。

一楼满地漆黑的狼藉，茂盛的草木转眼成了死灰。有些人见火灭了就跑回去睡觉了，还有些人在“灾区”逗留。

“下去看看吗？”屠晓晓拉着她的手，“要不是你及时报了警，还不知道事情会成什么样子。”

苏小姐不想下去，怕碰见李鸣争。刚才那人凶巴巴的模样还在自己脑子里转悠。

哪知楼下有消防员喊：“是哪位小姐报的警？我们想问问情况。”

苏小姐没办法，只好下楼和消防员说明情形。

消防员和苏小姐简单交谈了几句，就带着人去检查残留物了。

“火已经灭了，大家都快回去休息吧。”

人渐渐散了，苏小姐看到李鸣争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屠晓晓也发现了，拉了拉苏小姐的衣角，冲她做了个“我先上去了”的口型就转身走了。

苏小姐浑身僵硬，不敢看对面高大的人影，目光漂移着，别扭道：“早点回去休……”

“刚才多危险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傻？你干站在那儿做什么，有用吗？！”李鸣争抢白，语气明显不怎么好。

苏小姐闭了闭眼：“你非要这么教训我是吗？”

“我……”李鸣争愣住了。

“是，我本来就挺傻的。你不说我也知道。”苏小姐吸了吸鼻子，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觉得眼睛有点痛，眼前也变得朦胧，“你也犯不着这么吼我吧。”

她的嗓音有点湿哑，有点颤抖，掺杂着不甘和委屈，愤怒以及无奈。

她那时候站在那儿，其实是想要跟他们说自己已经报警了，不要重复报警浪费消防队时间。可是她忘了。

在看到李鸣争出现的时候，什么都忘了。

现下，她也已不想再争辩什么。

李鸣争上前：“对不起，我……”

“我含胸，是我的事。我自卑，是我的事。我路痴，是我的事。我傻叉，也是我的事。”苏小姐感觉到眼眶有什么东西在摇摇欲坠了，因而快速地开始了公事公办的语气，“谢谢李先生你的提醒。如果你觉得看着我这些缺点心里不舒服，那我向你说声对不起，你以后就当做视而不见吧。反正……活动一结束，我们也不会再遇到了。谢谢你今天的帮忙，吵醒你真是抱歉。事出紧急，还望见谅。”

她不想在一个男人——一个根本没有真正认识多久的男人面前继续摆出软弱的姿态，所以她径直走上了楼，只给李鸣争留下了一个背影。

她宽大的睡裤被风吹得鼓起，一如他们初见时那样的滑稽。

可是李鸣争并不觉得滑稽。

他呆立在原地，手在碰到右边的裤包时，摸到了一小块鼓鼓的东西。他伸手进去，一片黏腻。一颗大白兔奶糖，被挤压得变形了。

那是他昨晚出来时顺手揣的。

他忘了送给和他一起赏月的姑娘。

糖，已经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