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

“我们不曾相识……哎，你问那么多做什么！钱在这里，可别跟我说不够！”妃羽裳取出钱袋，倒在桌上，“哐当哐当”金币相互碰撞的声音在众人耳中好比天籁，金钱，充满诱惑。

“大哥”不曾想到少女真能拿出那么多钱，瞪大了眼，连连摆手，说“够了”“够了”。

他心中有疑问，忍不住说了出来，“你既与她非亲非故，何必花费重金买下这么一个毫无用处之人？”

“对啊，小姐想买仆从的话，只需两枚金币就可以在城里的市场里雇到比她健康漂亮的。”茶棚店主插嘴道，他不明白少女为何对那个半死不活的女人感兴趣。

妃羽裳狭长的眼眸变得凌厉，“不必说了，我并非是来解答你们的疑问的，你既接受了这个价，人给我留下，你们可以走了。”

“大哥”怔了下。少女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她刚才爆发的气势……不对！是剑势！虽然只有一瞬，却让他这个在刀口上舔血数十年的战士心神震动。假若她没有伪装容貌，那么她的实力未必强于自己……她的剑势，并非深渊嗜血的恐怖，而是于高山之巅绽放的孤傲雪莲，令他由衷地敬畏。如此孤高的剑势，如果她有师父，那传授她剑术的人，必是一位了不得的剑道高手。

沉吟片刻，“大哥”终于开口，说：“小姐仁义，是小的逾越了，人你带走吧。”

尖厉嗓见大哥发话，喜形于色。那女人虽然生了一副好样貌，却是个体弱多病的主儿，经过这番折腾，恐怕带回去也是离死不远啦。届时得不到赏钱不说，保不准还得他们哥俩再跑一趟将人埋咯……

他嘿嘿一笑，二话不说将女人手脚上沉重的精铁镣铐打开，把她带到妃羽裳面前。

女人低垂着头，蓬头垢面，看不清面容。身上与其说穿着，不如说挂着一件宽大的粗麻布，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有几道结痂的伤痕，应是树枝野草所致。

“大哥”离开前，告诉妃羽裳，他会和雇主说明此事。为了避免不必要麻烦，假若妃羽裳要带女人进城，还是不要在城里久留的好。

妃羽裳让女人坐下，再要了一份吃食，放到她前面。

女人依旧垂着头，没有伸手。

“吃吧，给你的。”妃羽裳轻声说道。

女人畏缩地看了妃羽裳一眼，像是确定了少女不是哄骗自己。她迅速抓起一块面包塞进嘴里，或许说“吞”更为合适。

妃羽裳耐心等女人将最后一点面包碎末吃完，解下披风，给女人披上，帮人帮到底，如果她现在让女人走，衣不遮体身无长物的女人如何活下去，和杀了她毫无区别。

地理位置处于云帝国东北部的鲁特是一个矿业城市，周围山区曾经盛产数种高品质金属矿，开采出来的矿料被送到赫赫有名的铁匠之城——阳炎城，在那里加工、锻造成兵器甲胄，矿产丰富的时期是鲁特城最热闹、最充满活力的黄金时代。矿石，总有挖空的一天，当矿坑开采出来的原材杂质含量变多了，人们已经可以预见鲁特城的未来——衰败。事实也确实如此，曾经近百万人居住在鲁特城，其中有九成居民是矿工或者是其附属行业从业者，现在，只有不到二十万人生活在这巨大、空旷的失落之城。

进到城里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热闹，妃羽裳有些所望，失了逛逛这座城市的兴趣，就近找了一家旅馆，她身上的钱不多了，所以只要了一个房间，年仅十五岁的少女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而女人，她并没有选择不是么。

房间在二楼，挨着街道，还算干净整洁。

洗去一身风尘的妃羽裳穿着白色长袖衬衣，黑色束腰长裙，一头乌黑的秀发柔顺地垂落在腰际。

她将“寒雨”靠在墙上，推开窗户。

火红的夕阳沉沉下落，晚风扑面而来，给人凉爽的惬意。街道不复白日喧闹，来往的行人渐渐稀少，许多人家袅袅升起了炊烟。

外面的世界吗。

倚在窗台的少女露出了干净的笑容。

女人从浴室出来，表情说不出是哀伤，还是劫后余生的欣喜。她呆呆地注视着转过身来的美丽少女。

妃羽裳这才真切的见到女人的样貌。即使遭遇了不幸，她那黑曜石般的眼眸依旧光亮，嘴唇颜色很淡，过于苍白的面容呈现出一种我见犹怜的病态。微卷柔顺的棕褐色长发垂落几缕，身上的起伏恰到好处，完美地呈现了成年女子美好的身段。

“药膏，伤口，你涂了么？”妃羽裳问。

女人身上有些刮痕，妃羽裳本想帮她上药，她拒绝了。

“嗯……”女人微微颔首，扯了扯嘴角像是要露出微笑。

这时，敲门声响起，“客人，您的晚餐送到了。”

妃羽裳应允。

心里怀揣着疑问，但是秉着食不言的习惯，妃羽裳决定先用餐。

少女打破了沉默，说：“抱歉，现在才自我介绍，我叫妃羽裳，妃色的妃，鸿衣羽裳的羽裳。这件事，你不必对我感到亏欠，我，不想因为一点金钱和你起争执，好么，如果你想走，有去的地方，随时可以离开。嗯……你能明白么？”

少女的声音清清冷冷的，但她说出的话语，让女人感到温暖安心。记忆里，也有人这样关心自己……

妃羽裳见女人低着头，“你不要担心，我不会要求你做什么的。现在是夏末，夏末……哎！不管了！你家住哪里，我可以——”

“不！不可以！”女人厉声大叫，双手紧握抵在腿上，身体在颤抖，“对，对不起，我，我不是……”

妃羽裳一时间惊悔万分，被女人突然尖叫所震惊，悔的是在不了解情况下贸然为女人做决定。

“没事，没事的。”回过神来，妃羽裳连忙安抚，见女人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下来，她继续说，“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我们可能还要呆一起一段时间呢。”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远处传来狗吠声。

“弥安··伊芙丽雅，我的名字。裳儿，我可以这样叫你么？”女人忐忑地看着妃羽裳，不知为何，她竟然想用最亲近的称呼——叫她，三尺之隔的美丽少女，纯洁无暇的少女……

“可以啊……弥安姐姐，你是除师父和两位师姐外，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会好好珍惜的。”妃羽裳轻松地说，这名叫弥安的女人身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力量牵引着她，她不再思考为何救弥安这回事，救便救了，弥安很美，未到惊心动魄的程度，像是经历风雨不幸也无法抹去的温和，虽然两人交流尚少，她的面容和那柔软细腻的声线已深深印在少女的心里。

清楚的听到妃羽裳的话，弥安却是难以置信，眼泪无声地下落。

过了很久，“谢谢你，裳儿。”她道出这句话。

她，终归是脆弱的，冰冷的心会因为一句融化，会不由自主地落泪，原来，这世上，还有人把她当作“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