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前两天还在想不能和刘昌见面, 结果今天就和刘昌赶上了。真是巧的不能更巧了。
走?
还是留?
不等顾迟自己决定, 就有人替他决定了。
刘五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灵堂一旁的顾迟, 禁不住问道:“迟若公子怎么在这里?”
这下好了,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他如果刻意躲开, 反而会引起人的怀疑。
刘五虽然傻乎乎的,但也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他只是被顾迟忽悠的迷迷糊糊,选择性忽视了一些原因罢了。
前两天脑子清醒下来,他想了想,一般人哪能要去看王知信的尸体呢,莫非迟若公子和王知信有什么关系?
他把顾迟的身份想了个遍, 要不是已经见过皇都来的刘昌, 他甚至怀疑顾迟是微服的皇都官员。直到现在,想破了脑袋他都没想通,为什么顾迟要去看王知信的尸体。
没用顾迟回答, 王知信的妻子李氏站了起来,眼里还挂着泪, 冲刘五做了个揖,答道:“迟若公子是亡夫的好友, 今日前来祭奠。”
“哦!”刘五恍然大悟, 迟若公子竟然是王知信的好友!
他眼珠子一下亮了, 想了这么多天的事情,因为李氏的这句话有了答案。
一瞬间,他脑补了王知信突然死亡,作为好友的顾迟,一定要为好友讨回公道,找出杀人凶手的剧情。
迟若公子竟然如此重情重义!
他激动地看着顾迟,要不是考虑到当前的状况,要不是顾迟身边还有扬晟,他肯定直接扑上去抱住顾迟。
呜呜呜他真是太狭隘了,竟然因为被威胁一次,就怀疑迟若公子的为人,迟若公子一定是为了好友,不得已才为之的,他真是误会迟若公子了!
他的眼神变化太快,看得顾迟发毛,这种眼神,他只在曾经的狂热粉身上看到过。
扬晟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挡在顾迟身前,对刘五目露凶光,谁也不能抢他的阿迟!
刘五被他看的缩了缩脖子,摸摸脑袋,他没对迟若公子露出恶意吧?难道是因为之前的原因,那他要不要给顾迟公子道个歉呢?
他没时间多想扬晟为什么这么对他,也没时间想该不该道歉,因为刘昌已经跟在他后面过来了。
刘昌一露脸,顾迟便躲到了扬晟身后,扬晟长得高大,正好可以把他遮挡住,尤其是脸。
现在是晚上,烛光暗,他又在人群角落里,如果不注意,可能根本看不到这里有人,只要刘昌不注意到这里,就很可能让他蒙混过去。
蒙混一次是一次,若是蒙混不过去,他也不怕。
皇都来的人可不能怠慢,不止李氏,就连王知信的父母也都站起来,出了灵堂迎接刘昌。
刘昌出身世家,是家中嫡子,又受皇帝器重,就是在皇都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又何况是在洛城这个小地方。
这些人虽不知道刘昌的背景,但只是皇都来的大人就足够让他们重视了。
顾迟看着刘昌进入灵堂,目光并没有往他这边看,也就是并没有注意到他,松了口气。
不过,刘昌怎么会来祭奠王知信?就算重视这个杀人案,也不至于到王知信家中祭奠吧?
遇到仁厚的官员,或许会对王家人安抚一番,但刘昌显然和仁厚搭不上边,他在皇都就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根本不可能做安抚王家人这种事,这个时候来肯定是有别的目的。
上次他要看王知信的尸体,难道是对王知信的死有疑问?
顾迟果然没有猜错,刘昌给王知信上了一炷香,然后就不顾王家刚死了儿子,直接开问。
“王知信死前可有何异常?”
王如风夫妇俩因为年迈,坐了下来,李氏带着两个孩子站在一旁,颇有些凄惨。顾迟禁不住摇头,刘昌还是一如往常的作风,没有人情味。
李氏没见过世面,面对他如此威压,哪里受得住,身体瑟瑟发抖:“大人说的是什么异常?”
案子都已经破了,这位大人怎么会突然问这种事情?
李氏并不傻,猜出了点东西:“是不是亡夫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
吴知府派人来通知杀人案已破时,他便感觉不对,还有那么多的疑点没有弄明白,案子怎么说破就破了?
刘昌长相冷厉,目光更冷,显然不想多说话,直接拿出一本账本:“王家世代经商,财富颇丰,然而本官查看王家账本,却发现一年之内多处亏空,已经没有多少钱,这是为什么?”
王如风夫妇一听,直接睁开肿大的眼睛,质问李氏:“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年龄大了,身体一直不好,王知信成亲以后,便把家里生意一点点交给王知信夫妻打理,儿子每次报账都是盈余,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李氏万没有想到他会拿出账本,立在原地不吱声了。
“说话!”王如风怒吼,丰厚家底突然没了,任谁也无法冷静。
刘昌跟着逼问李氏:“裙子的原因,应该只有你和王知信知道。”
“我……我……”李氏被两方咄咄相逼,没有选择,眼泪哗一下就出来了,哭得梨花带雨。
“这件事本不想告诉您的,怕您伤心。”李氏边哭边抹眼泪,看向王如风夫妇,“知信在外的名声一直都不好,时常结交些狐朋狗友,花钱大手大脚,这些事家仆们也都知道,只是都瞒着您。”
“一年多前,他更是染上了恶习,时常往香玉阁跑,钱都被他拿去养了外人,一掷千金,连家里的生意都不管了。”
香玉阁是洛城有名的妓|院,洛城有名的美人玉林便是香玉阁的头牌,遇上这种事她也委屈,可说出去又丢人,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王如风看向周围家仆,家仆们对上他的目光都低下头去,显然是认同李氏的说法。
竟然真的是如此。
“孽子!孽子!”王如风大喊,他以为自己儿子虽不是大才,但也算可以,却没想到竟然如此不堪,王家的脸面全被他丢光了!亏他还为了这个儿子如此伤心!
李氏啜泣:“我劝过他多次,可没有作用,他还威胁我不准告诉二老,我也是没有办法。”
她比谁都想管住王知信,可她天生性格怯懦,家里又都靠着王知信,对王知信别说管了,在王知信面前,她连说句话的权利都没有,只能事事听王知信的。
香玉阁顾迟听说过几耳朵,知道是个妓|院。他想问的事情,刘昌倒是替他问出来了,省了他的事了,他支起了耳朵仔细听。
“你可知,王知信养在香玉阁的人是谁?”刘昌又问,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样子。
李氏摇头:“不知。”王知信对这件事守得很严,外人只知道他纨绔,并不知道他去香玉阁的事情,只有作为妻子的她知道。
二人在一起的时候,王知信根本不会谈起这件事,王知信不提,她也不敢问。除了王知信会去妓|院这件事,其他的她是一概不知。
“不过,”李氏擦干眼泪,“民妇不知,说不定别人知道。”
顾迟升起不好的预感,果然,李氏指向他和扬晟所在的位置:“这两位公子是亡夫的朋友,说不定知道亡夫的一些事情。”
这下是真的躲不了了,顾迟苦笑。
刘昌顺着她看过去,他曾是皇上的侍卫,武功自然不弱,但是从进来之后,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那里有人。
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之后,一眼便看到站得直直的扬晟,还有身后没有露脸的顾迟。
这个人……
这不就是那天和君上抢玉坠的人吗?
他身后那个人,身量比他稍矮一些,但并不比正常男子矮小,只是旁边的人太高,衬得人矮。
他应该更注意早见过面的这人,却不知不觉把目光落在了他身后那人身上。
他身着白衣,脸没有露出来,腰间挂了一个玉坠,正是那天君上看上的人形玉坠。
“你是……”何人。
他刚一开口便愣在当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那个白衣男人转过身,长相进入他眼中。
他的喉咙里像是塞了什么东西,发不出声音来。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顾迟冲刘昌微微一笑:“大人,在下名唤迟若,这位是在下的朋友,扬晟。”
刘昌依旧立在当地,没有说话,像是僵住了。
顾迟从容不迫,继续道:“在下与王知信公子只见过几面,交情并不深,也不知道他在香玉阁养了谁。”他当然不知道王知信养了谁,幸亏王知信死了,否则他的谎话可就被拆穿了。
“你!……”刘昌难掩激动,直接越过家仆,三两步到了顾迟跟前,一把抓住顾迟的肩。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顾迟,呼吸有些急促,情不自禁抬起手,手指要摸上顾迟的脸,想要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存在,想要确认这张脸是不是真的。
“你做什么?”扬晟如临大敌,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的再一步靠近。
他的阿迟只有他能碰,别人都不能碰!
顾迟也适时地眨眨眼,很无辜:“在下脸上有什么吗?”
刘昌没有说话。
顾迟挽住扬晟的胳膊,特意做给他看,还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莫不是大人见我好看,太惊艳了?”
听到他的话,刘昌才回神,恢复凌厉神色,声音冰冷:“迟若公子和我一位故人很像,是我认错人了。”
不可能是顾迟,顾迟不会说出这种话,态度更不会如此轻佻,完完全全不一样。
尸体他亲自确认过,君上也亲自确认过,没有呼吸,没有体温,肯定是死了。
“哦。”顾迟继续追问,语气轻佻,“世上竟然还有和我一样好看的人?”
刘昌蹙起眉头,更加确信这人不是顾迟。
他与顾迟相识多年,虽然常有意见相左,但知道顾迟是一个翩翩君子,为人谦逊,温和有礼,万万不会说出这种话。
看着这人顶着顾迟的脸,却与顾迟品行相差甚多,他心中不适,这张脸不该露出这种神情。
想到这人又和王知信相识,说不定也是一个浪荡子,心里更加不耐,不禁道:“世人千千万,比你好看的多了去了。”
“还有比我好看的?”顾迟又往扬晟身上靠了靠,姿势越发暧|昧,像是没有骨头架子,“谁会比我好看?”
刘昌已经眉头紧锁,明显在压制怒气。
刘五这时插话:“皇都的顾迟大人是天下第一美人,肯定要比你好看的。”
他只是说出事实,说完盯着顾迟的脸看了一会,在心底自言自语,顾迟大人比迟若公子还好看,那得多好看啊。
他虽然崇敬顾迟,却想象不出顾迟有多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