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去就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外面正好在放烟花，一朵硕大的烟花升到最高处，绚烂地绽放，有一瞬间亮如白昼。这是城主府为庆祝扬晟与他成亲而放的烟花，一|夜不息，整个雪云城都能看得到。

顾迟迈出的脚步止住了，他明明一直在计划着这一刻，真正等到的时候却有酸涩，有痛苦，唯独没有计划终于要完成的喜悦。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轻松了，可心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好似呼吸都断了。他不由自主地退了回来。

顾迟再次坐到床边，眼睛落在扬晟身上，捂住自己的胸口，趴在扬晟胸|前，呼吸间都是扬晟身上浓郁的酒气。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苦笑：“我这一生只对不起一个人，那就是你。”

他从小与阿姐相依为命，视阿姐为最重要的人，即使舍弃生命也要守护阿姐，后来阿姐去世了；他与小皇帝一起长大，血脉相连，不惜性命辅佐小皇帝，到头来小皇帝恨不得杀他而后快。

他耗尽生命，舍弃一切也要守护的两个人，一个死了，一个要杀他。

而扬晟，一个他以为注定形同陌路，与他互相各取所需的人，却因为他的死疯疯傻傻，记得他的一切，等着他回来，即使他容颜变换，仍然一眼便认出了他。

他这一生真是可笑，为了不值得的人活得走投无路，又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害了爱他的人，最后什么也不剩。

他又何曾对扬晟没有情呢？若是真的没有情，他也不会真的与扬晟成亲。只是他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根本顾不得个人的事情，或者说他不能顾个人的事情。

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他若是选择了扬晟，小皇帝第一个不愿意。

雪云城是小皇帝的心腹大患，曾经造反把小皇帝逼到绝境的皇叔柏吉也是小皇帝的心腹大患、奇耻大辱，还有他这个权臣更是心腹大患，三方若是联合在一起，小皇帝一定会不顾一切也要铲除。

顾迟张开双|腿，跪在扬晟身侧，弯下腰主动吻了扬晟，不知为何眼泪涌出眼眶，滴落在扬晟脸上，一滴又一滴，止也止不住。

顾迟扯出一个笑，没想到他竟然不知不觉哭了出来。这么多年，他留过血，流过汗，却还是第一次流泪。

“对不起。”他又在扬晟耳边说了这三个字。他自言自语，然后抱住扬晟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直至自己无法喘息。

又一颗烟花升起，更大、更亮，连屋内都照亮了。

顾迟擦干眼泪，从床上下来，为扬晟盖上被子。他整理好凌乱的衣物，再次拿起包袱，这一次毫不犹豫地推门走了出去，没有再回头。

雪云城一片欢腾，他望着天上的烟花喃喃：“这一次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而后越身出了城主府，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片刻，躺在床上的扬晟缓缓睁开眼睛，他的手指沾染脸上的泪水，送入口中，无比苦涩。

“阿迟，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