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与欧阳云相遇之时, 是她这辈子第一次, 也是唯一一次, 在同人战斗时遭遇失败。

其结果应当算是理所当然, 毕竟那时的赵青才是筑基修为，而欧阳云已经是本不应出现在下界的元婴修士了，不过即便修为差距如此之大，赵青豁出了性命的打法带来的完全超过她本身的战斗力也令欧阳云不由得为之侧目。

赵青移开视线, 放轻了声音，说道：“那应该是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恐惧。”

阳飞斐看着她，微微一愣。

赵青的恐惧并不源于欧阳云的修为, 比她强的人她实在遇到太多了, 若是会因此动摇, 她绝不可能活到现在，她之所以会恐惧, 是因为畏惧死亡，因为所有她自身遭遇的，以及她亲眼见到的属于别人的战斗，每一场, 失败者都会成为一具尸体, 赵青默认输掉的自己也会迎来死亡, 所以感到恐惧。

说起来十分丢脸，在欧阳云还没对她做出任何举措的时候, 赵青本能地被吓得哭了出来。

虽然事后欧阳云并没有杀她, 反而手忙脚乱地试图安慰她, 但那一次濒临死亡的感觉对于赵青而言意义重大，那是赵青第一次明白了那些死在她手下的人的感受，在那之前，她的刀杀人都是没有感情的，她不理解，不体会，也不在意那些人的生命，挥刀斩杀一个人和砍断一截树枝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而在那之后，她开始重视每一个死在她手下的人，认真地对待他们——她的刀并没有变得仁慈，而是变得比以往更加锋利，更加果决。

可以说如果没有那一次的经历，她就无法成为白澒，即便天赋再怎么高，最终恐怕也只是个会死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发生的无聊争端中的武疯子罢了。

不过要是让赵青自己来说，这只是欧阳云给她带来的变化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点，可以说在遇见欧阳云之前，赵青只是个因为本能而生存着的活物，而在遇到欧阳云之后，她才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可以被称作是人的修士。

阳飞斐预料到了什么，他的口唇发干，好半天才出声道：“你们……”

赵青直直地看向他，没有任何的避讳：“我们相爱了。”

阳飞斐不自觉地张开了嘴，愣愣地看着赵青，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嫉妒吗？当然有，但算一算，赵青第一次到达筑基期，少说也是千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阳飞斐还不知道在哪儿，又是个什么东西呢，他凭什么嫉妒？就算嫉妒，又能如何？

阳飞斐不禁想扪心自问，如果没有欧阳云，赵青会是什么样？如果当初遇到赵青的不是欧阳云而是他，他又会怎么做？

阳飞斐想不出来，于是他只能干巴巴地问道：“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到这个问题，赵青不由得笑了。

这大概是第一次，阳飞斐见到赵青露出这样的笑容，并不能用甜蜜或者温柔之类的词来形容，阳飞斐只能说，那是赵青发自内心的笑容，几乎在一瞬间击中他的灵魂，有苦涩的液体密密麻麻地从虚假的躯壳中满溢出来，令阳飞斐动弹不得。

如果让赵青露出这样笑容的人是他该多好？他情不自禁地这样想到。

“欧阳云是个好人。”赵青回答他。

“好人”这种形容词非常暧昧，只作小恶的可以被称作好人，不作恶的可以被称作是好人，庸碌平凡的也可以被称作好人——而欧阳云无疑是最能当得上好人之称的那一类人，他确实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

平日里与人为善不过是最基础的，赵青甚至从未见过他伤害过灵植花草，他帮助每一个他遇见的需要帮助的人，不论那人是善是恶，是改邪归正抑或恩将仇报。

欧阳云的行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愚蠢，但被他带在身边的赵青真正感受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喜爱，甚至亲身体验到了他的行为对她们周围的小世界造成的改变。

赵青认为，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几乎是不需要理由的一件事，然而第一次听到赵青告白的欧阳云却显得非常局促。

“喜欢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欧阳云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但是喜欢我可不是一件好事，青青，我做的事情也许让你觉得我是一个好人，但‘好人’对谁都好，却注定不会好好对待自己。你可能不明白，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我得到的可能并不是你想要的，我失去的可能也并不是你愿意失去的……唉，我不能接受你，青青，不过你可以当做没有将这话说出来过，我也从未回答过你，毕竟喜欢是一种难能可贵的，会让人感到开心的事情，在遇到更好的人之前，青青可以稍微喜欢一下我，但不要太多，不要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