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蓁笑迎道:“师父,您可来晚了。”秦子蓁虽身为一宗之主但毫无孤傲之气,与人都颇为温和,礼谦,做事从不违心。所以相对各家的暗讽与母亲的正驳要自己和稀泥这种事他自是能避则避,但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他不爱做毫不利己的无用功或说这秦宗主是怕事志短。其然秦子蓁做事永是尽心竭力而为,虽然处事亦算得上灵光,但众家各派心思暗密,心机深沉,如此一来亦不甚为比。但好在秦宗主“手胼足胝”地在自己修行之业严谨约束下而取得的丰果,可谓是鲜明的修学楷模。再加上本人实在长相卓众为人亲和与君子好礼,因而被美称其“沣兰玉润”。
世人皆知挽涯子与即明子;一个万年冰山,一个四煦春风;一个松竹清士,一个兰情君子。
两位风情相倒,行事互异。但却皆是避世而居九嶷山的道瞻遗人之徒。
看似有些显老的道瞻遗人,其实性格有时还挺童真,是个顶趣的桃源人。
听闻止洵烟是被他在游山玩水时不经意捡来的,对小徒弟来说他更是个父亲般的角色。而大徒弟秦子蓁则是儿时在一次投缘的巧识下拜其为师受教,但后来在因父亲过世后继以家业,事务繁忙,便只得遇处事不解时或自修至一阶段欲得提点时会谦虚拜请师父赐教。如此看来,这位隐士所通之广之精虽是个迷数,但确是个埋世的奇才。此奇才言道此生只有两个徒儿,故后来不少欲求拜其门下者皆被婉拒了。
花胡仙翁笑道:“我这乡间野人没个时间观念,远允你是知道的。”
秦子蓁温柔地露齿笑道:“师父,您这说的什么话?可是讽了晚辈我了。”随即又看向止洵烟道:“这位,想必便是师弟了吧,久闻止医仙倾城绝倒之姿,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
止洵烟冷声恭敬道:“师兄谬赞了。”
待一场各家各派亲善和谐又微带暗箭酸雨的交流会之后。选学武典正式开始了——
秦家修士们一别了刚刚的好玩嘈杂,个个年轻的面孔上皆调换迅速地正色起来。
选学武典其规则为:新人弟子先一轮按所定对手一一比试——初赛。典招共三十人,其有二人缺位另有填补,多为留位亲眷或有他因。决出优胜者二十八人再入后一轮,能力相近者两两为组与秦宗修士排后十四位者相赛。修士若败,则淘汰退学——双赛。试出新人弟子排名后便分四人一组,能力阶梯型提三组即前十二名分别与秦家修士前三甲相赛,修士若败,则加重功课,锢其自由,一年间不允参外战——群赛。
这赛规不仅十分严苛而其中的多人赛也是秦家家风传承的独到之处了。秦家先祖往来训后辈者十分注重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之说,故讲独善其身之人非成大事者。放着这些大道理不说,就说在平时秦家修士们外战除祟降魔之时;这些个讲究,它们的地位作用便由显重要了。一般出战分二人共应,在达到一定配合度时,其效率高,成速快,就万难之策下,些许还能保回一人。而群战的团结性更是在除大型邪祟时颇占决胜因素。如此看来,秦家的赛规便是与猎战邪祟之法处处联系,能细致磨砺众弟子的团战精神力。
在右银台于第一场单试后,末尾十四位弟子便与决出的二十八位新人相赛了。靡清络这半碗闷谷子此时自也是兢兢战战地搓着汗手上了场,一张娃娃脸上紧紧抿着唇,于乖巧的平日多了份肃色竟俞显得可爱起来。一场体能近油尽灯枯下来才勉强摆脱退学行列。
很快便进入了更紧张的群赛。按秦宗修士排名榜第一甲秦双叶比与二十八位新人的前四名所成的第一组。秦大小姐今日是难得一见的素妆,垂在百合髻后的发扎成辫盘起来,星星碎碎的步摇换成了素净的发带,不听话的前发也用眉勒锁着,而秦双叶在第一场群赛的表现也如她这一身的干净利落。“落英”剑灵气充盈,气横全场,女主人往时的娇柔嗲态全然不见,行剑时不时带几分傲气与挑衅。
一场潇洒挥汗的胜利后,秦双叶扛着剑走大步下台时瞥了眼马上参第二场群赛的第二甲方烬,她下巴一抬,春风得意地冲方烬扬了扬眉。
方烬熟视无睹地伸手紧了紧绷带,白绷带衬予此人一种不禁令人屏息的神秘之感。台上候场的四人见了后,都有些惊异地交头接耳。可他们未发觉,这个“半瞎子”今日面色惨白得非常。原本精致有棱的唇被浅浅咬着,血色近无,额上透着一层极细的密汗,眉头不自禁地微微蹙起。
伴一声醒人心神的敲锣声后,方烬由原本的恍惚不醒方才稍稍回缓了些,比试随即开始。那四人先前便思量了好一番的套路阵型不出多久便一一施展出来了,是变阵!强具攻击性的包围钻心控敌之策。方烬心明地如之前一般逐个轻巧击破,佩剑“莫误”闪出刺眼的剑花。四人赶忙换阵连环进攻,欲将对手消耗殆尽。
方烬这时突然感到一阵猛烈的心悸,刺痛感传到神经末梢使他憋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冷汗,他明显感觉到了自身体力的消耗速度异常增快,如此下去绝不可行。于是瞄准机会,突变招式,疾速紧逼。剑锋更加伶俐精挑,左右迷敌。布前阵的二人一下未反应来,双双被剑气击倒在地。方烬大口喘着粗气,凉汗湿过衣衫又滴滴坠地。忍完痛回过神时差点没站稳,他踉跄了一下便一把将“莫误”重插在地。后阵剩余二人见缝插针地直攻而来,方烬因体力严重不支已是发昏到视线不清,反应速度急剧慢下,还好出于强硬的本能扛住了这一招。
而此时,分散夹击的另一人从背后直夺而去,方烬从背脊迟钝地探到了丝剑气,立马转身迎击,可他深知,此时已来不及。方烬横握剑柄,让对方的银剑直直刺入了他抬起的小臂,随着一声骨裂的脆响,剑身穿了过去,剑芒离他的颈脖只剩半寸。
银台旁的观赛台上不知何时渐渐安静下来。舒适斜卧着的道瞻遗人突然悠悠道了句:“这小子耐毒性还真不错,挺能撑啊。”
秦子蓁一直奇怪并吊着心忧着方烬今日的身体素质,听了这一句才被一下子点醒了:“阿烬他中毒了?怎么会?这……”他急忙看向杜兰悰道:“母亲,这场比试有人暗算,已失公正,可否立即停赛?”
杜夫人没回目光而是盯着赛场道:“他自己不小心,出了事,当然是自己负责。”随后才回了目光:“不过,敢威胁我派弟子安危的人,绝不轻饶。远允,这件事便由你去把那个人揪出来,处以极刑,以一警百。”
“是。”秦子蓁沮丧地应了声,又继续揪着心看着赛场。
而此时,旁边坐姿笔直如画般的小青年静悄悄地看得入了神。止洵烟看似静若入定,其然心绪却已翻腾飞远。他眼里有朵阴云迟迟不散,灰蒙蒙的地雾着。
是他啊,少年脸上当年的青涩还未完全褪去,倒是长高了不少。头发也还是不会好好扎。记得他说过最怕疼了,明明是讨厌受伤想要变强。好啊,现在却喜欢毫无保留地痛苦殆尽?为了争强毫不惜命地愚蠢自恃?
可,我……当年要是把他锁在身边,也许不会带给他万丈深渊呢,他是不是也不会成长成现在这样了呢。他,过得好吗?不过,他应该,记不得我了。
少年青涩,最是生动,爱上层楼便上层楼。君之姿似梦里人远,待忆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