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的表情这下完全僵住了,顿时往后退了一大步:“什么?你……主上明明说你是个招食,味道可爱的舍子花神……”
味道可爱?不不不,那可没你智商可爱。方烬噗嗤一笑,发现她和晏幽素的模样虽似但性子实然大相径庭。
他知道那个会叫自己小捣蛋鬼,小滑头的心儿姐姐永远不会回来了。他们虽非是双子,但晏幽素却因饮过同种异兽的魔血而和方烬有种特殊的感应,直到她瞑目时,方烬感受到专属于她的气息一点点飞快地流走……
方烬顿了下,笑容转瞬即逝:“我也奇怪呢,你好歹是一个神,竟连神魔之别也区分不了。”
这个人态度转变的速度如同翻书一般快,青鸟听到这话,被激得脸更红了,用力辩解道:“你身上明明有神力,即使不明显,但我绝不会看错的!好了,时辰不容耽误,进殿吧。”一语罢,青鸟脸上带了些愠色,推开殿门,头也不回地领路了。
方烬一面想,呵,女人,恶心别人的下场如何啊?另一面想,要是我对漂亮的都这样,日后会不会找不到姑娘喜欢啊?不过……还是止洵烟漂亮啊,和他一比简直差太多……我他妈在想什么?
二人一前一后地入了殿门,刚踏进半步,方烬明显感觉到地底有种原被压制住的阴气,暴躁地涌动起来。他看到前面盘腿坐于玉台上的女像竟是弹了一下指,而就在弹指一挥间,她灰色的石皮褪回了正常的肉色,立着的豹尾也没了踪影,原本细长得可怖的虎齿缩成了两颗小虎牙。
西王母初形正乃豹尾虎齿状,想必这便是了。
“主上。”青鸟语气恭敬,微微低了下头,并未像平常的仆主间一般行礼,看来神界应是没有这套虚作,方烬想到这,还是认真地作了下揖。
金母元君的袍衣褪去石皮,是闪耀的浅金色,其上花纹跳转玄妙,跃出一幅大气图景,而小麦色的面容上剑眉轻扬,十分英气。各种珍稀的珠玉和器饰挂满一身,整个神无不透出由里而表的华贵之气。配上金碧辉煌的殿宇,可谓是两相映衬。
西王母摸了摸怀里一只青灰色的小青鸟,眼里全是慈爱:“坐吧,你先问。”
三青的嘴角微微向下撇了撇,闷闷不乐道:“三青先告退了。”
西王母这时抬了眼道:“三儿,你也坐下一起听吧。”
三青咬了咬下唇道了声是,幽怨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那只被摸得舒服得眯眼开嘴的小青鸟。
方烬心想,其实在这儿虽然同外界一般生死岌危,但神界的动物和神灵给人的感觉却是比人间亲切多了:“金母元君找小魔来是有何事?”
西王母未应,从身后递给他个杯盏,白玉通透的杯身罩着杯里朱红的水光,顺着小水渠划到方烬座前。这时她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这是我新制的血茶,你先品品,告于我其味如何。”
血茶?血做的茶?不会很难喝么?方烬用嫌弃的眼神盯了盯已游到面前的“血茶”,终是拿起一饮而尽了。茶水一入口,立刻有种短暂的灼烧感,让他差点没咳个够呛,接着简直涩得难受,等到茶水全然过喉,口中的苦涩又顿时衍生出一种清甘与香甜久久萦留在唇齿之间,仿若刚刚经历的痛苦不过是场短暂幻觉。
方烬擦了擦嘴,发现这茶越发回香,沁人心脾,真是奇品!于是他便道了刚刚的感受,又奇着问:“这血茶为何无血味?”
西王母也细细一品道:“血茶名的不过是它的成色,并非是用血制成。”
三青也饮了一杯,笑口赞道:“主上制的自然是顶好喝的!”随后她又望向方烬反驳道:“这茶明明是酸甜苦辣咸各来一遍,还是温热的,哪里烫,哪里只有甜和苦了?”五味都过一遍,那还叫好喝?方烬都替她觉着这马屁,怕是拍得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这时西王母嘴角牵了牵,浅笑道:“我制的的每种茶都有其独到之处,而血茶的玄妙,便在每人饮它的味道皆是不同的。”
方烬翻了个白眼给青鸟,又问道:“那是因何不同?”
西王母缓缓道:“命数。神界的每位神灵喝血茶能尝到命数五味,而妖魔饮之皆苦,鬼魅饮之无味,生人饮之灼舌。”
两人听了这话,沉默着面面相觑许久,又异口同声地问出了心中一样的疑问。
西王母放飞了怀里的小青鸟答道:“倒也确是见得不多,千年有一人吧。本应是凡胎俗体,却在婴孩时被魔丹入植。日复经年,魔力于人身愈趋势大,此人一出,人界必乱,而其最终下场则是受噬而亡。不过……你虽是他们其中一员,但本质又与他们不同。因为……你运气不错,植入你灵元的魔丹,它生前的主人应是个遁灵。”
被堕落的神灵所蛀,这算什么运气好?方烬心说。
西王母好像立马知晓了他所思为何,于是了下又道:“但我说你运气好,绝非只因如此。若是没有神灵为你注命,而遁灵积攒的怨气最后会将魂魄噬碎成千万片沉于弱水,再也无可轮回,下场更惨。但遁灵的魔丹也算是被污染的神元,若能注命,尚且有一线生机。只不过,每个注命的神灵总是要付出些自己宝贵的东西,故往来这样做的……几乎未闻。”
这还真不是一般的运气好啊,可说是因祸得福了。
方烬道:“注命?何意?”
西王母拂袖,指尖轻点水面,晶莹的水滴似一颗颗剔透发亮的宝石,小宝石们聚集一拢,逐渐将方烬包围,保持着近身的距离,灵力透散出注入方烬全身。
须臾,一块吊坠竟从他身体里脱出,但方烬感觉到自身发出的一种力量在强行牵制它的剥离,于是玉坠一直保持在离他胸口一寸的位置。
清晰地看到玉坠的模样时,他猛地一惊——这是梦里那块帝王绿水滴玉骨链。这说明,梦里的事很可能是真实的,若是真实的……不对,他突然想起一个关键点,小乞丐!对了,当年刚逃出鹤鸾镇时正是十三岁,那时自己一无所有,成日行乞,还是混不了生计,依稀记得的确是有到山上辟谷过的,虽然后来发生了什么自己的确记不清了。
但是有这样一种可能的,一个人的某一段的记忆若是不深刻慢慢被渐忘,但其实是并没有忘却的,而是被尘封了起来,当你触发了开启它的条件,比如到了同当时相近的景地,遇到了相近的人……
西王母这时却又很快地一挥袖,水滴落了下去,水渠上开了许多小水花,坠饰重新融回了方烬的身体里。她意味深长地道:“果真如我所料,他真是……”接着转了思绪道:“这块玉骨链,是神灵真骨镶上了翠玉,将神灵原本的纯净命数随年注化你身上的太初之血,而两命一牵,他到了洗命时,可谓命悬一线……”
方烬连忙问道:“元君知道这个神灵是谁?”他还在脑海里反复寻找着梦里小孩子的模样。
西王母轻轻叹了口气道:“事关天机,无可奉告。”
方烬道也很投机地转换了话题道:“那您的意思是,若我被注命成功,便能成神了?”
西王母:“不知,可你要知,历来为人注命的神灵,活下来的,寥寥无几,洗命后还能留有完整神元的,我更是从未见过。”
这个小孩,不对,这个神灵,当年我不过是年少心热,觉得救死扶伤特别伟大才莫名有那样的决心的,虽然后来我确实也很喜欢他想保护他来着。可知道他现在又这么舍生忘死地来救我……总觉得这良心有些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