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做土匪的要求都降低了。

说是土匪，其实他们也就躲到上山，靠山吃山，然后再努力耕种一下，心里只想着养活自己一家人。但是阳国人不满在自己的势力范围里还有他们的存在啊，所以他们只能把自己武装起来。

武器来自胡二狗的友情赞助。

秦麻子同胡二狗那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本来生活虽然贫穷，但到底过得去。直到一日，阳国人进来了，他们平静的生活变得动荡。

秦麻子是个死心眼，一心恨着那些阳国人，每天骂骂咧咧的，但是没有能力抵抗。直到被阳国人逼上梁山，拿起武器反抗。

胡二狗就心思缜密多了，所以他想的多，他在阳国招伪军时就跑过去了，虽然因为这个和秦麻子闹翻了，但他从来没有想过丢弃这段友谊。

在他心里，人能活着就是最重要的。你看其他人被阳国人欺负的时候，他只有多说两句好话，他就保下对方了。虽然即使这样做了，他也没有被那些他保下的人感激过，还被那些人背地里唾弃，但他觉得他的战略是正确的。

当然，伪军中也有仗着阳国人狐假虎威，在乡里胡作非为、鱼肉乡里的，如果对方势力比他弱，他便压他一压，如果比他高，那他便只能躲着，也提醒别人躲着。

“你说我该原谅他吗？”秦麻子看着周历，这是他遇见的第一个正规军人，还是属于在老百姓中名声极好的gong党，他便把自己这半年来心里压抑着的问题问了出来。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周历观察了他一下，刚刚在山坡上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这人身上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你说。”

“你们的枪是那叫胡二狗的伪军给的？”

“对啊。”秦麻子理所当然的点头，这个他刚刚不是说了吗？难道是他没讲清楚。

“你拿对方为了让你们保命，送你们的枪打对方？”

“也不是我们想打，是阳国人派他们来剿我们，我们只是演一下戏，总不能什么都不做让那些阳国人不满。”秦麻子说，“其实我们都准备演完，我们就换地方建寨子。这样他们回去也可以说没有捉到我们，但是把我们赶跑了啊。”

“天真！”周历直接给他下了个评价，阳国人要的可不是赶跑他们，要么捉住招安，要么弄死。“不过，你刚刚问我的问题已经有答案了。”

“你根本不用问我这个问题，你的行动已经表明了，你原谅他了。”周历正着脸色说，“你会为对方思考，难道这是怨恨他的表现吗？你心里一直有答案，只是你的价值观让你不敢相信自己原谅了一个别人口中的叛徒。”

“人便是如此，追求着别人的认同，这是天性，是本能。因为社会有一套它的规则，这套规则是符合集体利益的存在，它渐渐的便成为你心中的一个标杆，一旦你有半点脱离集体的想法，你便要受到它的斥责。

因为你受到它的斥责，于是你怀疑自己真正的想法是否正确，你为此感到不安，你为此表演了另一个自己。然后你告诉自己，你是正确的，并且要求其他人同你一样是正确的。”周历同秦麻子说着，也是在对自己说。

“但是，你的心会背叛你的理智。而当你的心选择的事情不会影响到他人的利益，那么让自己不辜负自己的心，才是重要的。”周历太起头，又望了望天空，“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只有当你拥有足够的智慧，能够分辨什么是你自己心中真正想要的，什么不过是你一时的情感冲动，你才能即不辜负自己又不影响他人。

周历在自己心里默默念着，这是他母亲告诉他的，因为他母亲在他很小便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于是她告诉了他这些，并且让他压抑住了自己的情感冲动。

因为人天生便有欲望，他也有自己的欲望，但是他的母亲教他然后压制了那些欲望。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假装成为一个正常人，而不是成为罪犯。

他的父母为他竖起了一座高楼，将他束缚在里面，18岁前他完全遵照父母为他制定的规则生活，能进入这座高楼的只有父母的爱，他们希望以此让他成为一个正常人。

“更重要的是什么？”秦麻子把周历从那回想中拉了回来。

“更重要的是，也不要辜负别人对你的心。”周历说着，一个人懂得感恩，才能让这个世界的一切变得更美。

这句话如此简单，但是，对他而言太空乏了，因为他感受不到别人的心，他没有愧疚感，没有羞耻感，没有幸福感，没有归属感，没有责任感。脑袋里灌输着父母让他懂得千千万万的道理，他也尽力扮演着正常人的模样，可是越过却越迷茫，无数个夜晚里，他都要压制不住他心中的冲动。

因为现在再也没有人耐心的一点点的带他去感受去触摸那些他不懂的情感。

他的父母花了18年，才让他感受到了他们的爱，然而在他还没学会时，他们为他搭建的高楼便崩塌了，从此他只能流浪着。

「患者感情出现强烈波动，正在收集相关数据。更新患者资料，重新设置治疗方案。」

陈维楷坐在车上，有一瞬间感受到自己脑袋里飘过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他又将目光转向外面，看着外面似乎一片安好的假象，也不知道大哥现在如何了，两年不见了，他都未察觉自己是如此的想念他，甚至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