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开始大声的叫骂，声音在空荡的楼道里显得震耳欲聋。

顾子寒过来，林壮壮抬眼看他，只见他慢慢抬手，触上林壮壮的胳臂，示意林松开。

林壮壮僵硬了一下。

“你走吧，我会给你打钱，下周之前到账。”顾子寒握着林壮壮的胳膊低声对中年男人说，这句话像个特效药，立刻让对方停止骂咧，楼道终于安静下来，双方也都松开了手。

然后中年男人瞪了一眼林壮壮，闷哼着甩着身子下楼走了。

楼道里，中年男人转眼不见，二楼楼梯口还残存着烟酒气。

林壮壮掏出手机来，拨通号码。

“喂磊子吗，听好了给我堵个人……”

“唰——”话未说完，手机就被抢掉。

眼前的顾子寒挂掉电话，面无表情的把手机递给林壮壮。

林壮壮怒目圆睁:“……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顾子寒沉声说着，定定的看着他，那神情和声音是惯常的冷静，甚至带着点无情。

良久，林壮壮看着他，轻声笑了下。

林壮壮从小就是个长得讨人喜欢的男孩，越大越是盘靓条顺，加上家底好才艺多，从没有人这样对他如此冷眼相向。一开始他认识顾子寒是在一个特殊的情形，那时自己理亏，从打架到威胁，顾子寒的冷漠反应也是合情合理，后来接触多了他估摸着这人也许就这样的欠揍性格，并没当回事，但是此刻，他忽然觉得心里凉了凉。

“顾子寒……”林壮壮的眼睛闭起，再挣开来时，带着难以言明的无力:

“……顾子寒，你是不是只会搞我啊？”

说完，林壮壮又嘲讽的摇头笑笑，接过手机装起来，转身慢慢下台阶，走了。

拐出行政楼，林壮壮倏的握紧拳头，狠狠地砸了两下路边粗壮的大树。

楼上，顾子寒站在楼梯口，默默垂下眼睛。

顾子寒自小学以来，就从没有过朋友，妈妈走后他先跟着舅舅，到了初中舅舅去了澳洲，就被大伯收养。这个大伯酗酒赌博是家常便饭，从初中他就开始替大伯还债，要打工赚钱的少年尝试过各种工作。他不爱说话，不擅长做买卖，只能做一些来钱很少的苦力活，自十二岁后就从没有过零花钱这个概念，高一暑假那次的夏令营，是顾子寒上中学以来第一次参加像样的出游活动。

这一切，顾子寒身边的同龄人没有人知道。

林壮壮是第一个知道的人，这也是顾子寒没有想到的。

他没有想过会和林壮壮这样的同学有什么交集。

他甚至没想过自己可以有什么朋友。

他小时候妈妈和舅舅带他学过空手道，中考过后顾子寒一次偶然的冲突认识了张叔，后来张叔训练他打拳击，一场能赚几万块钱，缓解了不少经济压力。张叔知道他大伯的事情后，这个因为赌博天天躲债的中年男人没有少挨过揍，可是毫无用处。

他深知再揍他一万次，也无济于事。

现在打拳击的事情被同学举报了，以后不能再继续靠这个赚钱。

顾子寒没法证明是不是林壮壮举报的，但他心里笃定的感觉不是这个人。

但是，下周要转给大伯的三万块，还差八千。

晚上，林壮壮漠然回到宿舍，已经熄灯了，他打开夜灯，准备补复习进度。

侧上方的床铺，也依然亮着灯。

做完数学题，已经超过12点了，林壮壮抬眼看看侧上方，准备背几个英文句子就睡。

忽然，上铺传来响声，顾子寒爬下床穿上拖鞋，向门边走来。

林壮壮以为他要上厕所，不以为意，闭着眼睛继续背英语。

再睁开眼时，却看见顾子寒一张脸贴过来。

林壮壮脑子一懵的屏住，整个人都收紧，手用力抓着英语书，发现这个人是在看自己身后墙上的复习进度表。

他第一次这样近的看顾子寒的脸，一呼一吸之间，是熟悉的青草香，伴有清冽的味道，这张脸在眼前清晰的毫发毕现，洗过澡的白净皮肤，最惹眼的是低垂的眼睑与睫毛，鼻梁下的嘴半抿着，下面是颀长的脖子，敞开的衣领……

一种熟悉的灼热感袭来，全身蔓延，让人呼吸急促，林壮壮收了收被子，发现自己居然有了反应……

顾子寒看完，拿凳子过来坐下。

林壮壮咬了咬牙，眯眼看着他，不说话。

“你有数学补习老师吗？”

“……有。”林壮壮哑着声音说。

“我可以给你补数学，进度和效果，我都可以保证比他好。”顾子寒说着拿出自己的数学书和各种习题试卷:

“这是你最近复习的几何部分，我都可以考满分，只要掌握了合适的方法，你也可以。”

这是顾子寒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无奈林壮壮坐在床上，反应越来越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盯着他，觉得自己活生生被勾引了。

顾子寒见他不说话，好一会儿，他低下头，慢慢收拾桌上的数学资料。

想要拿走的时候，被林壮壮压住。

林少爷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就迅速收回视线。

然后目光迷离的转过身去，把灯关了。

黑暗中，林壮壮瞪着眼睛看着上方，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