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然让那位参合教徒传的话，却始终没有传到纪玉山的耳中。

顾烛阴三个字在参合教是人尽皆知的禁词，参合教中永远不会有人公然提起顾烛阴的名字，但却总是在深夜暗室、酒醉微醺的时候小声地嚼嚼舌根。

这位教徒自然听过他的事情，也听闻那年仅三岁的小红衣说过的一句谶语，不需旁人提醒他便知道这事儿的严重性，所以也顾不上身上的重伤，连忙向参合教赶，而或许是太过心急的缘故，那教徒还未等赶到参合教，身上的多处伤口就开始极速地发炎溃烂，等他终于摸到参合教外门时，却也是大限将至，无力回天了。

就在他躺在榻上迷迷糊糊要去见阎王的时候，曾有一刻的回光返照，那时恰逢纪玉山来看他，这位参合教教主抓准机会问他是否得手，已经口不能言的教徒绝望地摇摇头，然后忽然不顾身份地抬起一手拽住了纪玉山的手腕，用另一手在他的手背上划了几道。

他本想写出一个顾字，可是手上实在没有力气，寥寥几笔过后，他的手就忽然垂了下去，纪玉山再抬头看时，那人已经断气了。纪玉山瞧着他的尸首怔了一会儿，不仅惊讶于那年轻的一男一女竟然可以从他派去的杀手中逃脱，更疑惑于这教徒在最后到底想告诉他什么。

那日晚上，纪玉山坐在桌前，借着烛火一遍遍用手指瞄着手背上被那教徒划出的潦草痕迹。在他对面，执着把素面折扇的齐胤默然不语地看了他半晌，而后推了一盏茶到他面前，轻声问道：“今日的事我听说了，可不知你当时让那些杀手追杀的，到底是什么人？”

纪玉山停下手中的动作，捏起茶盏踱到窗边，冷哼一声道：“我倒不认得，只是他那长相，实在让我很想派人把他杀掉。”

齐胤闻言摇头笑笑，说道：“我看你是最近无事做，心里头太闲了。不过你也闲不了多久了，再过几日便有你忙的。”

纪玉山转回身来：“怎么说？”

齐胤慢悠悠阖上手中的折扇，说道：“前段日子，我模仿你的笔迹和口吻给朝中写了一封密信，大致内容就是说你忠君爱国，听闻广陵蓝家欲叛出北燕，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恳请皇帝即刻出兵讨伐，若军伍能行至淮元城，你愿提供充足的粮草银钱，聊尽衷心。”

纪玉山听闻这话，虽略有茫然，却是狠狠瞪着齐胤，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只是为了让参合教出现在皇帝的视野中。”齐胤微垂着眼眸道：“朝廷这两年国库亏空，赋税堪忧，行军又大量耗资耗材，我这一封密信上去，便可解皇帝的燃眉之急。”

纪玉山一把捏碎手中的茶盏，而后快步走过去钳住了齐胤的喉咙，咬牙问道：“谁让你自作主张做这等事的？你当参合教藏着金山银山？朝廷都不愿负担的行军我们能担得起几次？齐胤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齐胤难捱地皱了皱眉头，却没挣扎，而是说道：“你懂不懂得，什么叫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你真打算……打算一辈子偏安江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