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
瑶涟顺着人动作微微抬起了头,同人目光交汇,她自他墨色的眼底隐约看到了一抹绿色身影,熟悉却又陌生,粗糙的皮肤是乡野之人特有的姿态,电光火石间,她似乎想起了一件被她所遗漏的事情。
触及到男子眼底那一抹划开的笑意,不知怎的,瑶涟的心仿佛在刹那间置身于冰原雪域,寒意彻骨,无端的让人胆寒。喉间不停上下滚动,“我”之一字在唇边流转半晌却仍未吐出。
好在落淮也从未指望她当真回答。
他的动作分毫未改,便是眼底的笑意都无一丝颤动,只是稍后吐出的言,语调却格外的清浅了不少,便是唇角笑意都愈加温柔的几分,他的眼眸好似一汪死水忽得涌出两只漩涡,勾的人心神浸入其中,如同飞蛾恋眷火光,雨燕向往苍穹,水里的鱼儿为至大海经年不休的向其奔去,便是粉身碎骨,都在所不惜。
“不知姑娘,今年年岁几何呢?”
话未及地,金丹修士特有的威仪便全然席卷上了女子的肩处,惹得人身躯颤抖,细汗满额,那般婉转的言,却让瑶涟如坠深渊。立于上首的修竹微微蹙眉,可瞧了瞧女子的根骨以及师弟的言行,倒也未说什么。
“我.....”
便是换了一番问语,瑶涟的回答却讽刺般的仍旧不改。可她也确实不知应说些什么,轻轻抿了抿自己的朱唇,垂首敛眉,仍旧无言。金丹修士的威压宛若山岳一般重重的压在她肩头心处,让她无暇去思索她究竟应当欺瞒还是述说真话,连眼神都散漫了开来,那一股威压,好似利刃横在她脖领似稍有妄动就会鲜血淋漓生死不知。
前生十九载的平安岁月,从未有一分一秒的时刻让她觉得她下一秒便会命丧黄泉。
生死不由己,不外如斯。
穿越几日,瑶涟终于明悟了几分,这并非戏剧,亦并非黄粱美梦,这是一个的的确确存在的世界,且是一个动辄争斗与天相争杀戮随处可见的世界,并非她穿越至此,便真的能与前世小说一般得天眷顾,逢凶化吉,世人尽皆爱重。
原来自己从未把它当作真实。
雨后的清风尚带了温润,失了长安洛城等地特有的喧嚣声乐,却染上了乡野古道里特有的泥土气息鸟叫雀鸣,十米之外的一排杨柏全然笼于风中,自其中欢喜摇曳。
可这万般映在了瑶涟心上,也不过是让她连眉尖处都渲染上了几分恐惧。
“我三月之前,刚过了十五生辰”
女子轻咬着唇,挣扎着开了口,衣袖下的手紧紧拽着袖口。她本想就此欺瞒,可她又觉着此人既开口询问此事,心下定当有了眉目,若她欺瞒,怕是会结果更糟,还不如据实相告。
也怪她初初听到仙缘二字之时心里只余下欢喜焦急,只担忧错过了此回测试,却从未想过,原来她已过了测试之龄。可是恐惧之余,她又有些委屈,为什么别得穿越女都会踏上仙途,甚至是天灵根双灵根的上好的资质,为何轮到了她,就这般的前路坎坷。
何况不过测试而已,他又何必如此较真呢,给她一次机会又如何,没准,没准,她就拥有上好的修仙资质呢。
周遭被这一变化惊的议论纷纷,而其中有几户家中子女同样年满十五的人家,瞧向瑶涟的目光隐隐有些不善。
要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偏远村落,是近乎没有仙长到此的,多数是去几十里外的城池才有幸得见。而今祖上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好处,可是年岁已过又何止她区区一人。
“那姑娘又可知,我派仅挑选十五之下根骨未定之人,而姑娘你...”
未尽的言语融在了游荡的风里,继而灌入了瞳眸微微睁大的少女耳迹。落淮的凤眸微微扬起了个柔和的弧度,恍若轻拂过的微风化开了它的棱角,眼尾之处缀上几缕浅淡嫣红,同他一席红衣上织绣的艳丽昙花,颜色一般无二。
她明白眼前人的话,未尽之言不外乎让她知难而退,也免得双方颜面受损。
可是她不愿放弃,好不容易来了修仙世界又有何人知道她心中的无尽欢喜,听到“仙缘”二字时的心情尚可回忆。
她,不能放弃。回忆起前世所看过的无数小说,一一排除,她终于瞧见了一个似乎可行的办法。
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指尖深陷肉里而未自知,渗着丝丝血迹。她抬起头,眸子里不觉间便已带上了坚毅,四目相对,她听见了自己嘶哑的语。
“或许我的天赋极好呢,只是测试而已你们又未损失什么,而且,你们修仙之人不是最重缘法了吗。”
话至末尾,声渐扬,蒙了几缕她此时正当拥有的清脆。
“可那又如何。”
尾音仍悬风中,便已迎来了落淮带着嗤笑的话,纵是认可了此人的话,面上,也只是不再带上面具般的笑意,舒展开来的眉眼,此刻仿佛是匠人到此为他精雕细琢般刻上了满满的嘲弄。
“你凭何要求我等为你破例,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折扇挑起的弧度愈发上扬,落淮身子半倾,二人的眼瞳不过只相遥一尺之距,隐约间,似将对方的呼吸都听了个分明。
“只是这世间最平凡不过的女子,不曾表现出任何奇异之处。何况,既已年过十五,便是先天道体琉璃净体等绝世天资,而今也不过是事倍功半。”
他的语气并不锋利,话里也多是讲述了修真界里人尽皆知的常识。可是听在瑶涟的耳中,却让她心沉沉坠入了冰洋,明明是夜露深重的寒天,却陡然熄灭了那最后的残烛。心底的苦水,犹如波浪一般不断的用了上来始终不停息。
她不断眨眼止住了眼中将要落下的泪,环顾着众人,目光自人群中一一掠过,她瞧见了村里夫人不屑的目光,充满鄙夷讽刺的神色,其中还有一位不屑的翻了个白眼,嘴里嘀咕嘀咕的说道。
“呸,即便你特意弄出这么大阵仗又如何,人家仙长根本瞧不上你一个乡野丫头。”
鼻尖愈发酸涩。
若是不成,此回她便会成为笑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