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要比之前吴辛来过的还要压抑，刺鼻的酒精和消毒水的气味，冰冷的机械滴滴声，还有似乎永远输不尽的淡黄色液体，硕大的塑料瓶挂在上面，一侧还有输氧设备，蓝色的气囊有规律的下压。

吴辛如同鬼魅一般静静的站立在黑暗中，夜色已深，仍旧未恢复意识的冬离还躺在那张熟悉的病床，瘦削的脸颊还带着淡绿色透明口罩，接受着外部馈赠的珍贵氧气。

手背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好地方，全是星星点点的红色针孔，为防止感染，右臂的静脉留置针也是新换的，伤口周围还有没有擦干净的碘酒的颜色。

她一开始就没有活下来的欲望，吴辛静静的注视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嚷嚷着想死，却又害怕死亡，不然那一书架的医疗杂志又是干什么的？

心脏在胸腔内没来由的抽痛，要比轩辕那一击还要痛上几倍，父亲死的时候心脏是不是也是这样痛？吴辛摇摇头，时间太久远了，她记不清。

她一步步走到冬离跟前，居高而下的睥睨着昏迷的人儿，“如果你真的求死，为什么还留着这一口气？脸上一直是不留恋尘世的虚伪表情，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原形毕露，果然还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弱小人类，和你的同类没什么不同。”

她伸手解开蓝色病服中间的纽扣，胸口正中央是一块白色的纱布，四周还有无菌胶带固定着，胸口还在小幅度起伏，艰难的维持身体机能的活动。

“可是你遇上了我，”吴辛艰难的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简直比哭还难看，她嘴硬道，“我说过，在找到你身上的秘密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带走你，就算这个医院的人死光了，你也不能死！”

清冷的月光洒进来，衬得两人脸色惨白，吴辛玩味的用手指抚摸着冬离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还有那纱布之下的狰狞伤口，“他们说这颗心脏不适合你，但是没了这颗心脏你就会当场死亡…换而言之，你剩下的时间就是这颗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心脏能跳动的时间。在我看来，这个时间似乎不多了。”

吴辛低声沉吟，如同自言自语，“我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从今以后效忠于我，代价是徐冬离这个人将会从世界上消失。你的父母，弟弟，还有朋友都会认为你死了，会给你办一个盛大的葬礼，和你曾经有过接触的人都会在葬礼上为你流泪，同情那个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的可怜姑娘，你会失去一切变得一无所有，终生与异兽混迹在一起，不能以真实面目示人。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你会选择拒绝吗？”

吴辛站在一边，很有耐心的等待着处于昏迷状态的冬离的回答，答案可想而知。

既然不说话，就全当你默认了。吴辛连这句话都忘记说了，只在心里过了一遍就自顾自的开始下一步的动作。

她褪下自己的衣服，刚长好不久的筋肉再次被撕裂，跳动的心脏像玩具一样被她从胸口掏出来，替换了那颗型号不符的心脏。

吴辛摘下了冬离身上的软管，口罩，还有贴在上身的测量仪器，房间里的仪器同时停止了工作，滴滴答答的电子声终于消失不见了。她轻轻抱起沉睡的冬离，右手环着背脊，左手抱着膝盖内侧，和之前冬离教她的那样，格外正式的离开了这个冰冷的房间。

“这是我的私事，和组织无关，你们继续各司其职不要分心。”回山海之前吴辛再次叮嘱道，一旦这条路恐怕会与山海为敌，自己绝不能牵连到大业。

“知道知道，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你快去找药吧，这个小姑娘体质这么差，就算有你续命恐怕也撑不了多久。”刑天嚷嚷着要赶她进去，天马已经到位，随时可以出发。

天马像一只白色的巨型犬，只有脑袋上是黑色的，外形是典型的中华田园犬，细毛身材修长，精壮的背上还扎着一对翅膀，和其他故事里的独角兽有点微妙的不同。

吴辛让毕方留下就是为了打探灵山的具体位置，灵山是天与地的交界处，常人自然是不知道，不过现在有了地图，她一定要取到不死草。

吴辛抱着冬离坐到天马背上，天马也不敢耽搁，在平整的小路上跑了几步就张开双翅飞入空中，沿着首领指的路加速飞行。

气流毫不客气的打在高速飞行的三人身上，吴辛稍作动作护住了冬离的身体，天马得此庇佑飞的也比之前轻松许多，越过重重迷雾，灵山就近在眼前。

成功着陆，吴辛抱着冬离轻松跳下，她先惊讶于灵山遍地长的都是稀世草药，随随便便一株小草就值得旁人重金换来，可下一秒她就走向了那棵岑天大树，树洞里的不死草才是她想要的。

她让冬离平躺在那块空地，自己则起身去摘躲在树洞里悠哉悠哉的不死草，可连碰都没碰到，就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冷喝道，“哪儿来的鼠辈，竟想偷窃不死草！”

来人应该是守在灵山的十巫，吴辛眼神一凌，也没和他废话，一伸手就把不死草从树洞里揪了出来。

“嘿！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懂规矩？！”巫咸恨铁不成钢的说，刚才那种情况她不应该自信的转过身和自己嘴炮吗？怎么能直接上手！

不过好在不死草是神物，短时间安回去再加上自己爱心满满的照料肯定会活的比之前还精神。

吴辛把不死草放在冬离心口，开始按剧本起身和巫咸对话，“相传灵山有十巫把手，今日怎么只见上仙您一个？”

巫咸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小女娃你运气好，今个儿正赶上十五，是我们的假期，可以回家看看，没想到我晚走一步竟然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事。虽然平时都是十个围殴一个，不过对付你，我一个人也足够了。”

巫咸双手合十，飞速捏了一个决，平地升起一抹青烟遮住了他的踪影，被火焰包裹着的人再次出现，怒焰像有介质一样在燃烧，上半身的衣服全部燃烧殆尽，每一个汗毛孔都在流着骇人的热气，血红的双眼几乎突破眼眶。

如同凤凰涅槃一般，亚麻色的长衣重新出现在巫咸身上，奇怪的符号在光滑的表面流动，最终沉淀在固定位置，之前那个苍老的身躯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的身体，头戴尖角面具，刚好护住上半边俊美脸颊，面具向上延伸形成青羽状，下侧的青色面具紧贴上颌骨两边，他手持一把檀木拐杖，上面是玉质的刃，白色丝带将其与檀木相连，末端还垂了三片孔雀羽。

巫咸左右转了转脖子，还郑重其事的伸了个懒腰，“好久没以这个面目示人了，能见到这么帅的我，小女娃你可真是幸运。”

巫咸的变化在吴辛的意料之外，不过也只是小小的吃惊了一下，就那么一丢丢，连脸色都没来得及变这份心情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