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先前无多少人问津的石桥头,都有成双成对的男女在此幽会,诉说情长。
银华之下,一辆挂有银质风铃的大车,在两名着圆领袍的娇美侍女的驾驭下从远方缓步而来。
风铃遥遥飘来,又好似从一开始便是从人耳畔响起。
近了,那大车才显露清晰。
车双轮、双辕,帷布华奢,色绣俱佳,而车身两侧皆绘有陌生家纹。
这等架势,必定是世家名门,路人难免被那破费钱财的香车美人所吸引。
女郎游街祈愿,申锦也并未例外,只她兴致不大,带着两名随侍轻装出行了事,一路上漫无目的得看着街上人的喜乐。
笙歌不时声起,是前代的古调。自南北皇庭短短数年被多次推翻,贵渭拥兵或自力为王或割据执守一方,前代诗词里的盛世,北地已难以再现。
“小主,不去看看临街的铺子吗?听闻近来又有人寻到了好成色的珍珠,用那珍珠打首饰,想必能羡煞那些小族女郎。”侍女罗芙见她的主子又无端放空,小声提醒。
她为此焦急又无奈,家中大人面团似得性子,对家事从不管顾,只晓得与这个好友那个友人饮酒清谈。偏生家中主母早逝,当年陪嫁来的滕妾就没抵用过,小主有心事,她都寻不到人来排解。
“我为何要?那些首饰打了,也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申锦不喜这些寻常女郎喜爱的事物,又不知为何周近的人都认为她该喜欢。
罗芙被申锦的话堵了个正着,她很想唉声叹气,又生生忍住了,只鼓着脸颊生自己闷气。
这种无目的的闲逛,只再持续了一刻申锦便转身要回家邸,表面的浮华只是过眼云烟,世人不知便饱含希望,可她却是知晓,那真是那虚无缥缈的蜃楼。
就像襄平郡总传申氏的美名,可同母所出的大兄在外杳无音讯,阿父却道世事无常,这就继续奔赴下一场茶宴,将家事丢给了管事,将封地一应事宜又丢给了幕僚、清客,这个年景是好是孬,估摸着他自个儿都
不清楚。
都说贵渭亲缘凉薄,可这般的凉薄,是她都有所不解。
离家邸还一个街口,人声便已消却了不少,毕竟这儿是一地之主的家邸,无人敢在此大肆喧哗,可无意中的一瞥,申锦却是怔忪不已。
街口停了一辆大车,帷布上掀,有一人正借此遥望着她。
风铃声响,那人在旁人的搀扶下下了车,街口的暖黄灯光都似乎被映衬得暗淡不已。
都说灯下美人,可直至今日,她才真切得体会到这词的真谛。
美人婀娜,梳着十字髻,发髻上簪着各式清雅珠钗,执着柄蝠扇。
平州居北,盛夏也不会多闷热,只冬日里滴水成冰。
而那人却在此时穿了上衫下袴,又套了绣着图腾的圆领截袖,最外又披大袖对襟短纱衣,这般穿法她未曾见过,更觉穿了会热。
玄思轻步走近了她许久未见似乎性情又变了的“任务对象”,木屐磕碰在青石路上,清脆异常。
“还请留步,面前可是平州申氏姬君?”
申锦心中悄悄回答了这个问题,面上却是冷淡,并未接话。
罗芙不知对面的贵女是谁,小主不接话,理当由她来对应,可她见这人便心生不喜。
兴许是那人过分绝色,太像杂记里的狐媚子,也兴许是这个时节,根本不会有无请帖便登门的。
“今日已晚,还请女郎明日再递请帖。”罗芙躬身答话,特特把明日再登门改为了明日先递请帖。
玄思打量了那梳着双丫髻的侍女一眼,安然无视,只看着申锦。
“我自远方而来,自荐为姬君麾下清客。”
罗芙就没见过那么不要脸面的贵女,都赶人了这还不依不饶,现在竟然还说自荐清客?这语调更像是自荐枕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