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家中阿姊颜色好，被那有心的郎君悄无声息得纳入家门, 姊夫是不敢称, 但那郎君待他已是极好，否则他连看守哨塔都不可能做得。</p>

即便幽州近些年来守军极缺。</p>

“我那阿姊对我说, 近来幽州不怎么太平。”大汉这般说, 自己却是不怎么清楚这幽州有什么不太平。</p>

还不一样是勉强在白氏重税下过活？如今佃户都快租不起田来种地，即便是自家有田地的, 剥去了田税、丁税，连糊口都难, 还得入城打杂工。</p>

可杂工并不是随时能寻到的, 城里的铺子还是酒楼用的多是长工，需要杂工的多是搬运类的粗活, 一天能得个三、两钱币。</p>

“不太平？”小兵忍不住反问, “都换了主子，幽州能有什么太平？”</p>

从白氏入关攻占了幽州，那些高门还好些，他们这些平民可一个个只是活着而已。</p>

大汉皱眉, 对小兵如此讥讽的口吻很是不快, 左右看了看，见他同伍的另三人并无什么反应, 这才小心提醒, “别胡说。”</p>

小兵懒得和这等贪生怕死的贱籍说道, 直直望着远处稳固却已然有些破损的庞然城墙。</p>

墙头有稀疏火把, 比起是用于侦敌, 还不如说是给驻守城墙的兵卒夜间送温暖。</p>

正要转身，他却是忽的感到后颈一阵麻木，正想这是怎么回事，伴随着剧痛，他看见那贪生怕死的胡人脖颈上插着一支短匕。</p>

想要提醒什么，可他已无法开口，兴许也不那么愿意开口。</p>

任务完成，对策小队集结，其中一梳着中分束发带着乌帽的阴阳师面上还沾着些殷红血迹。</p>

“哎哟，我们的千代师傅也会出差错。”那着白底狻猊补褂圆领袍的娃娃脸阴阳师笑容洋溢得挤兑着。</p>

挤兑归挤兑，他还是从贴身兜里取出了一方巾帕递向了名为千代的冷峻阴阳师。</p>

千代睨了一眼这娃娃脸，拿过巾帕随意擦了擦，“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如此粗糙，滋到了我脸上。”</p>

“怪我？这个点下头早该困觉了，谁知道里头竟有个认字的，在那儿对着火烛念什么话本。”那肇事者巫女满脸不快。</p>

初次分编执行任务总会有个磨合期，而这一小队的磨合期来得格外得早。</p>

千代将巾帕折好暂且塞在他的腰带上，并没有想在手脚不利落滋血的事上多加折腾，如今抓紧时间把任务做了才是，“还差两个哨塔。”</p>

话音刚落，他召来了正在哨塔边盘旋的巨型飞鸟。</p>

这飞鸟是他于荒山签订契约的小妖，除了体型庞大、能飞，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唯一的辨识性，或许是这只飞鸟格外能吃。</p>

三人踏上飞鸟的背，这才继续交谈。</p>

先是各自总结了一下先前配合上的差错，没多会儿那巫女便提起了现在的世道当真不好，以前的阴阳师、巫女，可不需要做别人手里的刀，只需侍神便够了。</p>

巫女的言语难掩落寞，不由自主得缅怀以往阴阳道盛行的时代。</p>

娃娃脸当场就炸毛了，“什么？你竟然觉得我们是刀？我们做的明明就是艺术！用术式所能做到的艺术！”他的神情已然有些癫狂，双目直勾勾得盯着巫女，就好似那是什么不该存在的事物。</p>

娃娃脸被千代硬生生拽住，这才没发生什么高空事故，与这群人做了一段时间的同僚，千代多少知道些这群人的脾气，“郑青阳，我们的确不是刀，更不属于某个人，一切都是我们自己的选择。”</p>

千代柔滑得略过了艺术不艺术的问题，兴许对郑青阳而言，一切杀生之道，都是生与死的绝妙艺术，但寻常阴阳师、巫女，可不会那样想。</p>

“当然不属于别的人，”郑青阳轻哼，“我特特从相州来，可没人胁迫我，即便是现在做的也是我愿做之事。”</p>

郑青阳说罢还不够，看着那脸色铁青的巫女又桀桀冷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是刀何必来对策局，坐在教研局里喝茶教学生不就可以了？叶晏，这些明明是你自己做的选择，如今又要反悔，世上哪来的那么多顺你意的事。”</p>

巫女叶晏暗恨，竟在高空中于鸟背上起身，她神色都有些狰狞，额角青筋直跳，“正好离了阴阳司那堆人，你可知如今使唤你下派任务给你的主事是谁吗？你又可知那……人目的究竟是什么吗？”</p>

千代和郑青阳都没有接话，只看叶晏怎么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