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了,杨丹东还是她的老姐们儿。周江舸躺在停尸床上默默地想到,杨丹东其实比她明智多了。
之前杨丹东一直在厂党委任职,可在上级要求实行“一长制”之后,她却坚持要从党委的位置上退下来。周江舸还劝过她,可杨丹东却私下跟她讲,河湾机械厂本应该走民主决策、实行鞍钢宪|法,“一长制”是不正确、不民主的道路,以后肯定要出问题。周江舸那时候不相信这说法,虽然实行“一长制”了,但职工福利却变高了,难道不是对大家更好的么?可现在看来,那点儿职工福利不过是些小恩小惠,为了之后窃取他们的厂子而做的铺垫罢了,她老姐们儿预知得一点儿也没错。
想来想去,周江舸只是觉得她还是太天真了。可笑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被人家诓了,还连着诓了两次。这心眼儿果然也不是随着年纪而线性增长的。
听着太平间外面传来比较密集的脚步声,大约是已经快到医院下班儿的时候了。估摸着她家那个小崽子应该也拿到她的死亡证明了,周江舸准备结束她的装死——这么躺在太平间里,就算脸上蒙着白布瞧不见周围,其实也挺瘆得慌的。
——
周江舸刚想要翻身坐起来,却听到了太平间厚重的隔热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连忙停止了动作,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停尸床上继续装死人。
听声音进屋的有两个人,一个穿着皮鞋,另一个穿着高跟儿鞋,走路时发出清亮的“嗒嗒”响声。医院的男医生和护士们虽然有的也会穿高跟儿鞋,但总归不会太高,也很难发出这么清脆的声音。周江舸猜测可能是死者的家属,要不这脚步声的频率也不会如此凌乱。
进到太平间的这两个活人显然很匆忙,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周江舸对面儿的停尸床旁。
周江舸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要拿什么?”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压低音量说道:“把工作证拿走……再搜一下兜儿里,有没有印着‘同华玩具’图标的工具。不能让他们找到证据说她是在岗位上死的。”
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是那个女人搜了死者身上的东西。
“工作证……‘孙红民’,对,就是她。”那个女人一遍搜一遍嘀咕道,“改锥……上面还真有图标,幸好搜出来了……”
“再搜搜她裤兜儿里有什么,别落下任何东西。”那个男人叮嘱道,“要是被他们认定了这人是工伤死的,光赔钱就得赔几万块呢。”
“哎呦,哥哥,赔钱又不是你赔。”女人忍不住说道,“姓万的还没答应娶你呢,用得着为了人家的钱干这缺德事儿么?指不定那老东西又变卦了呢。”
“你别那儿嘚啵了。”男人斥责了她一句,又说道,“我这B超结果出来了,可是个女孩儿。她就是为了这个女儿也得跟那个丑男人离婚,没跑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