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顿饭，余欢心里多了很多自己也搞不太懂的情绪。

这些情绪感觉像是突然出现的, 可仔细想想, 真的是突然出现吗？其实之前就有些蛛丝马迹了吧, 只不过没有太在意而已。

也许它们一直就藏在心底，暗戳戳地观察, 伺机而动, 只需要一点刺激就通通跑出来, 争先恐后表现自己，生怕被再一次埋回那个无人在意的角落。

以前处理不了的，放到现在就处理得了吗？

怎么可能呢。

单独出现都处理不了, 一窝蜂涌现也只能让人更加措手不及、束手无策。

余欢这一晚睡得很糟糕，光怪陆离的梦让她隔一会儿就要醒过来一次。

梦里她好像看到了顾老师上学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顾老师还不像现在这么沉稳, 脸上的笑也不像现在这么含蓄收敛, 身上的衣服也没有很讲究, 就是一件很普通的米白色连衣裙, 裙摆会随着她走路的步子一晃一晃, 特别俏皮。

那个时候的顾老师和现在好像很不一样，可又感觉其实没太多变化。她依然是最气质出众的一个, 最简单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因为增加了她独有的味道显得不那么简单。

这种味道, 应该是槐花香吧。

不浓烈，却无法忽视。

学生时期的顾老师，身边总是少不了追求者，她却无心恋爱只想跳舞, 经常在教室里独自起舞，就像她每天在阁楼上那样，对着镜子一遍遍纠正自己的动作。

教室门外有很多人在围观，余欢感觉自己像是混在这堆人里，又好像是游历在人群之外，她看得见别人，别人却看不到她的存在。

恍惚间，余欢好像在人群里看到了王博，正准备仔细看一下是不是他，眼前一晃场景直接换到了一家酒店。

酒店宴会厅布置得很漂亮，音乐响起的时候余欢还站在台上不知所措，一扭头却看到顾老师穿着婚纱款款而来。

余欢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眼睁睁看着顾落瑶走向她，又穿过她，一步一步走到了吴浩轩的身边。

再一转头，刚才还空空荡荡的地方现在已经坐满了宾客。余欢一眼就看到了王博，这个男人正笑着看向台上，眼睛里却充满了泪花。

余欢想喊，想说不要嫁给那个人，那个人是个渣男，他会一次又一次出轨，会养私生子，还会离婚让顾老师净身出户，会恬不知耻三番五次上门来找麻烦，会让顾老师很伤心很难过。

嘴巴张开却没有声音出来，余欢冲过去想去拽住顾老师，却一下子穿过去栽倒在了地上。

再抬头，眼前的场景又换了。

她看见顾老师牵着安安离开了吴浩轩，前方等待着顾老师的正是王博。

安安喜欢王博，笑着扑过去要王博抱。顾老师也站到了他身边，两个人郎才女貌看着就很登对，余欢却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儿。

他们之间太亲密了，亲密到完全不留空隙给别人。

余欢眼睁睁看着顾老师跟他走，还回过头来告诉她不要再追，他们不需要保姆了。

不需要了吗？真的不需要了吗？

她不在，谁来给顾老师变着花样炖汤，谁来想方设法在菜里加暖胃的食材，谁给她送饭...

哦，对了，顾老师有王博了，他看起来就是个很细心的人，应该会注意到的吧。

胸口像是被戳了个大洞，吸进去的空气还没有进入肺部就漏了出去，余欢觉得有些窒息，用尽全力呼吸却怎么也缓解不了这憋闷的感觉。

梦，就这样醒了。

窗外已经天光大亮，手机显示此时已经6点58分，再有两分钟闹钟就该响了。

门外已经有动静，是顾老师起床了，大概正在洗漱，等下热热身要开始晨跑。

今天是周六，顾老师会比平时晚半个小时出门，余欢可以弄一份比平时更丰盛的早餐，然而她此时正呆呆坐在床上，急速呼吸缓解着刚才在梦里的窒息感。

“早，你看起来好累，是不是没睡好？”顾落瑶正在热身，看见余欢晃晃悠悠出来有点担心。

余欢看起来精神非常不好，走路都走不稳，精神恍惚眼神迷离，与其说她是走出来的，还不如说她在梦游更有说服力。

听到顾落瑶的声音，余欢呆呆转头眨眨眼，“啊？哦，做噩梦了，没事，一会儿就好。”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会儿就能好的样子。

顾落瑶担心她难受却嘴硬不肯说，跟在后面一起进了洗手间。

小小的塑料盆卡在洗手池中间，凉水先流进手心紧接着被扑到脸上，瞬间的凉意带走了脑子里的混沌。

关掉水龙头半眯着眼找到洗面奶，挤出两粒黄豆那么大的用量揉开搓到脸上，用力揉两圈，低头面对塑料盆，用刚才接到的的凉水把泡沫冲洗干净，倒掉以后再打开水冲洗一遍，接着再关水，用盆里的水洗干净手和小臂。

顾落瑶第一次看余欢洗脸，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之前看到家里突然多了盆她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也没问，这下总算是弄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