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还是放开了我,我坐直了身子,说“我很怕哄她,我怕她哄不好,我也怕她来找我,我总是很被动。”
他的样子好委屈,我更想抱抱他了,可是他已经坐直了,拿起了手机,我也知道,他可能不需要我了。
他的指尖飞快的在键盘上打下了什么。
屏幕反光,我的眼神也看不清楚,不过这样最好,那块伤口要是再流血,我大概就要死掉了。
他又摸了摸我的脑袋,说“谢谢你,我去找她了。”
我点点了脑袋,看着他从我的身边走过去,跳了下去,我知道他还是开心的,哪怕他不愿意承认。
整个寝室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看着他摊在小桌板上的课本被他为合的笔尖染上了一块儿梅花,我赶紧伸出手合上了笔盖。
手还被蹭上了一块儿黑色的印记。
我小心的收拾好的课本,又收起了他的小桌板,才快速的跳了下去,跳的太猛,疼痛从脚心就窜了上来,我也没有管,勾着拖鞋就跑去了卫生间,水哗啦啦的往下冲。
冬天的水,特别是这个月份的水简直寒到了彻骨,可是我却丝毫没想躲开,反而自虐怼着水管,直直的冲着。
手也用力的搓着那块儿早就被冲掉的黑色印记,水花参杂着我的眼泪砸在手上,我又没骨气得哭了。
我慢慢的蹲下了自己的身子,水流和洗脸池的拍击声,掩盖了我的哭声,我终于可以放肆的嚎啕大哭了,这么多年,我终于可以嚎啕大哭了。
我所有的记忆全部侵袭而来,程扬的离开就像撕开了我那块儿尘封的伤疤。
所有的委屈全部叠加在一起。
我一直忘不掉那个女人离开的背影,她的红裙子,哪怕我那么恨她。
但是那些日子里,我总是坐在窗户那里,看着楼下的小孩儿们嬉闹,我想,如果她没走,她还是我的妈妈,尽管不太称职,我是不是也可以拥有一个看上去完整的家。
和所有的小孩儿一样。
我总在想,为什么我总是被抛弃的那一个,我亲眼看着父母互相推脱我的抚养权,那是他们少有的和平的谈话,因为他们终于不用被我这个拖油瓶绑在一个没有爱的婚姻里了。
他们将绿本子放在那个不知道被他们推翻过多少次的破旧红木桌上,两个人看着对方,又看了一眼我,冰冷又疏离的仿佛只是一场物品的交易,他们丝毫没有觉得我已经不是一个三四岁的娃娃了,我能听懂他们的话了。
或许他们知道,只是根本也不在意,我不过是一个多余的产物。
我不知道该不该感谢我是个带把的物种,奶奶硬是要父亲把我留在这边,母亲蹲在身子,轻轻的抱了我一下。
这个拥抱短暂到我连她的唯独和气息都没有记得。
我记不得那天是在下没下雨,也不记得那天是不是晴天,我甚至不记得那是在哪个月份,哪个季节。
我根本不想回忆那一天,哪怕那天有那个女人少有的拥抱。
继母很快就来了,她个子没有那个女人高,长的也没有那个女人漂亮,她不爱打扮,总是一副糟糠之妻的模样。
父亲有的时候对她非打即骂,她也没有反抗,其实我挺感谢她的,因为她把舒愿带到我的身边。
那个在我记忆中,唯一的温存。
他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早早失去了孩子气这种东西,不过我一个自己都没有人凭什么觉得他没有这个有什么奇怪的呢。
不过,吴延的出生,又分走了舒愿给我的爱,或许不是爱,只是一种同病相怜。
我甚至不止一次的想掐死啼哭的他,想
抢走那个抱着他哄着的舒愿,我也想那样的哭,扯着他的手,告诉他“你只能是我的…这么多年,我只有你。”
可是我没办法,我最后什么都没做,就像现在一样,我只能在那个狭窄的房间里,连哭都不敢哭。
幸好,幸好,这里可以让我哭。
水真好,如果有一天我要是想不开了,我一定要跳河,寂静无声的水里,我是不是就可以把我这一生的委屈都告诉他们,没有人可以听到我的哭泣,也终于可以发泄我这一生的悲惨。
我起身的时候,洗了一把冷水脸,冷水呛进了鼻子里,我反而觉得舒服了。
我总喜欢这样,拿出这些回忆,可怜自己,自艾自怜。
柯焱回来的时候,还在和金元立闹着。
柯焱笑得几乎是弯着腰的,金元立发现了他居然有痒痒肉,就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找到一个很有趣的玩具,不停的攻击着他的腰侧,柯焱被他一碰整个人就个蚯蚓一样蜷缩了起来,疯疯闹闹地跌倒了床上,我感受到下面的床板都因为他们的打闹连着我一块儿振动。
我实在是想到了些不好的东西。
柯焱笑得脸都红了,软声求着饶,金元立才终于一脸得意的那他放开,他的小虎牙又一次露了出来。
柯焱没忍住的捏了捏他的脸颊,喘着轻气说“你就会欺负我!”
“再说,再说,我继续挠你。”
“好好好,怕了怕了。”柯焱笑得一脸无奈,说。
又勾出了脑袋,说“吴延,你饿了吗?”
“程扬呢?”金元立也勾出了脑袋。
“他,出去了,我不饿。”我看着下面两张脸用神似的目光看着我,莫名有些好笑。
“我还有零食,真的不吃吗?”吴延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零食,塑料袋和包装袋发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我摇了摇脑袋。
“好吧好吧。”
“你是不是哭了?”金元立的眉毛微微的皱着,突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