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院,我埋了。”展毅说。
村长向身后的两个人示意,那两个人转身就往后院走,村长转头看向展毅问:“你和那个老师什么关系?你给他都说了些什么?”
“没关系,什么也没说。”展毅迎着他的目光,他不怕这些人会把自己怎么样,更不怕死,他只是怕苏沐看到自己最黑暗的模样,怕苏沐受到伤害,展毅顿了顿说:“那个人只是一个支教老师,你们没必要这么紧张。”
“哼。”村长冷笑一声说:“以往村子里也来过支教老师,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
“信不信随你便,我说没关系就是没关系,我也是今天才认识他,你要是不放心那个老师,我还可以帮你们监视他。”展毅瞥了他一眼,他说:“村长,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何苦把村子里的事说给一个天真到傻逼的支教老师?对我有什么好处?”
村长点了点头,刚才去后院的人扛着铁锨回来,村长抬头问:“有吗?”
“嗯。两个人的,看样子像是死了没多久。”其中一个人点了点头说。
“这两人怎么死的?”村长问。
“得艾滋,我今天从学校回来,他们全身化脓,差不多快死了吧。”展毅说。
“哦,真可惜。”村长啧啧两声,他眼里闪过一丝贪婪,上前低声问:“给你留了多少钱?”
展毅说:“不知道,我还没查他们的账户,他们死的时候也没给我说。”
“唉,你看你这还在读书呢,以后谁来供你上大学啊。”村长故作慈爱地伸手想要抚摸展毅的头。
展毅偏头躲开说:“不劳你费心,我自己会想办法。”
村长一脸可惜地看着他说:“你这么好的苗子,怎么就不懂事呢?为集团干事,你连下辈子都不用愁,现在你爸妈死了,你有什么想法?”
展毅说:“先考完大学再说吧,我还没想好。”
村长站起身,俯视着他说:“你最好别想和村子断的一干二净,生下来就是这个村子的人再怎么挣扎都摆脱不了这里,你不为集团干事,这事我不会和那边说,但是,如果集团那边知道你离开了建水村,你会死的比你爸妈还惨。”
展毅扯了个笑容,他抬头看着村长说:“我是不是该谢谢你让我活到了今天啊?”
村长冷哼一声,和手下的人离开了屋子。
展毅脱力地仰躺在水磨石地面上,他的眼睛没有聚焦,怔怔的盯着屋顶的一个角。
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里吗?好像是吧。生长在阴沟里的老鼠连仰望星空的资格都没有,又何必去奢求阳光呢?
苏沐一直备课到了十二点,他合上笔帽,摘下眼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迅速洗漱完后就关了灯上床睡了。
清晨的闹铃将苏沐从睡梦中叫醒,他坐起身关掉闹钟,下床洗漱。
建水村不仅缺老师,学生也是少的可怜,虽说教学楼是三层,一层初一,一层初二,一层初三,但是一个年级也就不到四十个学生,一层楼就能把整个学校的学生安排好,还能空出不少教室,整个学校的地理就都由苏沐来带,今天有两节地理课,初一一节在早晨,初三一节在下午。
苏沐右胳膊底下夹着地理必修一课本和中国地图、世界地图,左手里拿着地球仪,走进一楼最东面的初一教室。
教室不算大,老旧的双人长桌歪歪扭扭地摆在教室里,头顶吊着六个节能灯,阳光从东面东面开着的窗子外照射进来,铺的满教室的金黄。
苏沐走上三尺讲台,从讲桌上拿了一截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苏沐”二字后转过身,他看着教室里的孩子们笑着说:“我叫苏沐,是你们的地理老师,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地理就由我来带。”
讲台下静悄悄的,全班也就三十一个学生,他们都沉默着看着苏沐,目光呆滞,一言不发,苏沐眼眸闪了闪,初一的孩子,却如此地缺乏生命活力,像行尸走肉。
展毅穿着件黑色卫衣坐在窗外的一棵树上,从这里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苏沐所在的教室里的一切,他看到那人面带笑容和希望地和那些孩子们打着招呼却得不到任何回响,展毅粗重地喘了口气,一股无名火冲上头来。
然后他看见那人温和地笑了笑说:“我们都需要自我改变的勇气和再生的决心。”阳光洒在他的脸庞,氤氲着温暖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