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澜病了。大战之后,连他的破胃都没有作过妖,沈巍失踪的当天夜里,他却被四十多度的高烧烧迷糊了,因为迷糊了,所以被整进了医院。
他在黑暗中睡过去,又在黑暗中睁开眼睛,无尽的暗夜像没有终点的跑道,延向一个未知的世界。他看不清前路,低头却意外地瞥到了自己的影子。影子来自光的折射,他猛然回头,星辰万顷、流光溢彩!
光影中,一个古装扮相的长发黑衣人,背向赵云澜,往前奔行着。
赵云澜看得不真切,却又觉得有几分眼熟,便跟着他跑;想叫他,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那人并没有直线往前,赵云澜跟着他忽左忽右,脚步不停。四周围光华闪离,却是不变的场景,他无法分辨追出了多远、拉近了几分……
也不知这样跑了多久,那黑衣人突然驻足而立,赵云澜跟随着他本能地也停下了脚步,看到他扭着头,仿佛在张望找寻,直到他猛地转过了身。这一回头,赵云澜终于看准了他的容貌,虽然衣着发型久远、年方生涩,但眉眼如刻,分明是他心系之人!
“沈巍!”
赵云澜脱口而出,向着他狂奔而去,他伸长了手臂,却始终没法够到他。沈巍对向他,却似看不见也听不到他的呼唤,仍在极目远望。赵云澜急得脚下呼呼生风,眼看着就要腾空而起,叫着他的名字几近破音……可他还没追上,沈巍转过了身,复又往前奔去。
“别走……别走……”
赵云澜一个猛虎扑食,却身形一轻,仿似从云端跌落,空无所依!
“沈巍!”
“赵处……”郭长城被这声凄厉的嘶喊吓得声音打颤、腿脚打哆嗦,沈巍没有消息,赵云澜的恶梦还没醒,他觉得自己很虚弱,与其面对他,不如象他一样躺倒干脆:“你……醒了!”
赵云澜弹簧一样蹦起了身,满头虚汗,就着消毒水味大口吸着气,几秒钟后扭着脖子终于看清了自己身在何处。
“赵处,那个……你觉得怎么样?”
“沈巍呢?”赵云澜横眉怒目,他对于自己在医院这件事不满到想踹人,说着话,双脚已下地,同时扯掉了累赘的输液,用力过猛还碰翻了床头一堆瓶瓶罐罐,摔了个干净:“什么时候了?我他丨妈睡多久了?”
“没……没……没多久……才……才……”
“没多久是多久?”赵云澜恨不能把郭长城那口断了线的链珠串说词一拳给打吐了:“说得来话吗?”
“沈教授昨天走的,老大,现在刚刚过中午!”破门而入的林静及时地接了话,一改常态地沉着冷静,已经向赵云澜递上了外衣:“我们善后,你自便!”
赵云澜夺过外衣就出了病房的门,一路跑着下楼,他感觉不到头疼,感觉不到身体发热,除了找人,他的大脑连最基本的饥渴和疲劳都已无法反射。可他一脚踏出院门就停了步,对着人来人往的街面,他突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又该干些什么,他和昨天一样,毫无头绪、什么也做不了,极度的沮丧感几乎要把他撕成碎片、分崩离析,只剩下一颗空荡荡的心,无依无托地虚悬着!
回家,只能回家等,沈巍会回家吗?他认得回家的路吗?整个海星都是沈巍保下来的,而他竟然想不出除了那个家,他有任何一个可以去的地方……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