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齐?”成弦之皱了皱眉,想到那个毅然决然打开城门的身影,点了点头,说到:“带我过去吧。”
如今庞冕早已经不在京兆府任职,他接替了郝维平成了刑部侍郎,两个人一同往刑部大牢走去。
刑部大牢的看守比起京兆府要严得多,当初他们偷梁换柱般的把单昊从京兆府的大牢中换了出来,几乎没有一丝阻碍。因此再后来,于天翼派人去刺杀所谓的“单昊”时,也轻而易举地成功了。
但是刑部大牢现在不仅仅有狱卒把守,周围已经守满了禁军,若是想要从刑部大牢中逃出去,已经难于登天。
郑齐被单独关押在了一件牢房之中,他本可以将功抵过,但是良心难安,这三年来他为了取得郝良安的信任,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早已经郁结在心中,如今下了狱,倒是好受了些。
看成弦之走了进来,郑齐从草席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囚衣,恭恭敬敬地向成弦之行了一礼。
“世子殿下,如今该称呼您成王殿下了。”郑齐面色平静,脸上早就没有了第一次见面时的虚伪和做作。
狱卒打开了牢门,便退了下去,成弦之走进去之后,才看清了地上摆着的一坛酒,也不知是谁送来的。
“你一开始,就认出我了吧。”成弦之说的是他们在万花楼见面的那次。
郑齐点了点头,“虽然殿下比三年期长开了些,脸上还多了道疤痕,但是认还是可以认出来的。”
成弦之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已经没有了意义。
“你,你当初随郑有成一起离开了延城,就我所知,当初和合洛并没有告诉郑环,通敌叛国的人是郝良安,你又如何……”
听她说到这个,郑齐笑了一声,在这狱中显得颇为凄凉,他又随意地坐了下来,提起酒坛仰头喝了一口,开口问到:“那不知道殿下又是如何得知的?”
成弦之看着他,没有说话。郑齐却放下了酒坛,眼神涣散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喃喃地说:“当初,叔父抛下环儿姐准备出城时,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明明可以告诉她的,但是我没有。”
“如果我告诉了她,她现在是不是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声音中透露着凄凉,成弦之听了之后,心中也若有所思,郑齐怕是钦慕郑环,他主动要求下狱,怕也是因为内心对郑环的愧疚。
“在我得知延城城破,成王战败之后,我百思不得其解,若是没有人做内应,北疆人又怎么会攻破无坚不入的延城……”
郑齐笑了一声,眼中蓄上了泪水,声音有些沙哑,“若是北疆人没有攻进来,环儿姐也不会死。”
说到这儿,他的眼神中涌上了狠戾,“郑家钱多得很,买个官还是好买的。大概是苍天有眼吧,一上来就让我碰上了于天翼那个狗东西,他有一次喝醉了,什么鬼话都往外出,真不知道当初郝良安是怎么看上这个蠢材的。如果不是他,我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吧。”
“所以你是怎么慢慢接近郝良安的?”成弦之开口问到。
“于天翼只不过是不舞之鹤,他除了能提供和北疆的联系渠道以外,没有任何一点作用。”郑齐似
笑非笑地说:“郝良安需要一个人,一个可以为他训练一批死士的人。而我,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郑齐曲起一条腿,胳膊随意地搭在上面,视线再次投向了成弦之的身上,“我觉得殿下一定可以理解,我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揭露郝良安的罪行。”
“没错,郝良安在官场混迹多年,虽说是布衣出身,但是根基早已十分庞大,根本无法轻易扳倒他。”成弦之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她的目光在坐在地上的郑齐身上逡巡,复又开口说到:“但是我永远不会理解和原谅当初仓惶出逃的郑家人。”
并非所有人,都值得原谅。
听到她的这句话,郑齐愣了一下,却也早就料到了一样,笑着说:“我都原谅不了自己,又如何能强求你呢?”
他说着说着,便笑出了眼泪,成弦之站在那里,最后看了他一眼,扭头走出了牢房。她只留下一句话,让郑齐愣在了那里。
“仇恨存在过,也不会消失,但是该活的人还在活着,郑环也还活着,你好自为之。”
她没有那么好心地直接告诉郑齐,郑环如今的现状。郑家也应该为当初弃女而逃和知而不报付出代价。而内疚足以毁掉一个人,郑齐因为不作为的内疚,已经被毁了三年,接下来的一生也将在牢狱之中度过。
但是他有权利知道真相,不管真相是什么样子,真相就是真相。
她不是为了减少郑齐心中的内疚,而是为了自己。如果利用隐瞒的真相去报复别人,她良心才会难安。
走出刑部大牢,成弦之抬头看着无云的天际,初春的阳光直射在她的脸上。
庞冕见她出来,立刻快步走了过来,成弦之笑了笑,最后回头看了刑部大牢一眼,便和庞冕一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