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没见着狐狸的影子就往草丛里找,见狐狸常趴着的地方有片被压弯的杂草,旁边是两只新鲜的鸡崽和一只小兔,却唯独没有一个灰色毛团,看样子应该是走了,才彻底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仙界的日晒雨淋凭肉体凡胎少有受得住的,它能在外面坚守七天已属不易,知难而退情有可原。只是这鸡崽和兔子……犹豫了会儿,扶桑还是决定捡起来拿回府中。
几只初生的小雪狮还没睁眼就开始窝里斗,有只格外瘦小的被挤出窝饿了肚子,白执正抱着它用竹管喂牛乳。
他银发未束白袍微敞,仔细闻身上似乎带着些酒气,让扶桑不由一愣——难道帝君昨晚回房后又饮了酒?
不过这味道淡淡的并不辛辣,反而带着梨花的冷香,应该只是小酌几口,还没到醉的地步。
敛了心神,等白执喂完一管牛乳停下动作时他才走过去,轻声说:“帝君,我刚才出门看过,狐的确已经不在,不过它留了这些。”
“乖,再吃一口。”重新取了管牛乳动作轻柔地掰开雪狮的嘴巴,任对方用小奶牙磨着他的手指尖,头也不抬淡淡地道:“它哪来儿的这些?”
“听说最近卯日星君府与广寒宫里一直在丢东西,一家丢了鸡崽,一家丢了兔子。”
“哦?”白执一顿,似银非银的眸子斜着扫过去,见几只死物脖子上都有一排整整齐齐的牙印儿,快准狠,一看就知是一咬毙命。目光微潋,嘴角弯起弧度,语气却还是不轻不重的:“倒是牙尖嘴利。”
扶桑没听出白执说这话是代表着高兴还是不高兴,便问:“那,帝君…是收?还是不收?”
“既然都拿进来了,就搁着罢。”起身将小雪狮送回母狮怀抱,白执淡声道:“抽空包些银子给卯日星君和广寒宫送去,帝君府不能白拿了人家的东西。”
扶桑应了声“是”,忙把东西送去后厨之后又跑到账房支了些仙银,半点儿不敢耽搁地送到广寒宫,再跑一趟卯日星君的神殿。
听说是白执帝君亲封的谢礼,嫦娥仙子与卯日星君两人无不惶恐,直说:“不过是两只兔子几只鸡而已,帝君实在太客气了,即使那只狐狸不偷,若他老人家想吃肉了,我们还能不给不成?”
无非是几句客套话,扶桑自然不会当真,笑着与人寒暄了几句后就起身告辞。
回去后还未进院子就感觉到府中气氛不对,有股寒意激得人后背生凉,像是出了什么大事惹得帝君发了龙威——白执的元身是条龙,银色的龙,上古神魔大战中唯一活下来的兽神,也是战神。跑进院子就看到所有毛绒不管是化了形的还是没化形的都战战兢兢地在地上跪着,只有那头叫“青蒿”的猎犬站在最前,神情冷傲地与白执对峙。
白执的神色依旧温润如常,唯有一双银眸锐利如刀,冷冷插在青蒿身上,周身散发出的威压竟让所有人都直不起身来。很少见到白执这般,扶桑好奇发生了什么,便过去问旁边一名看热闹的小童:“朱槿,我不在的时候出了什么事,怎么它们都跪着?”
原来,扶桑走后没多久负责烧饭的朱瑾就将胡说送来的鸡和兔都炖了汤给白执送去,退出房门时见帝君用汤匙在碗里轻轻搅了一圈又一圈却迟迟没有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汤都被搅得不冒烟了,立马喝下去难道还烫嘴不成?”
“真没喝?”
“后来才喝,但我没瞧见,不过收碗的时候碗是空的。”
把汤送去朱瑾又去忙别的事了,几只小兽在院子里追逐嬉戏。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他去收碗,穿过院子时听到它们在说昨晚的事,提到外头那只膏药狐。说它被雨淋了一整夜,一大早却还是衔了两只鸡来,可没过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撕咬声伴着狐狸叫,好像是它遭到了其它兽类的攻击。它们几个好奇跑出去看,发现草丛里只剩了鸡和兔子以及一滩血,却不见了狐狸的影子。
“几只小兽正说到兴头上,恰巧帝君这时开门听了个正着,之后……”顿了顿,朱瑾压低了声音道:“之后帝君的脸色就和现在一样了,将所有毛绒都纠集过来一一询问,凶手是谁暂且不提,总之一定要查出那只狐的下落。”
扶桑望着白执,感叹一声:“这哪是‘询问’呀,不用打不用骂的,只看帝君这眼神,明明跟‘严刑逼供’没差别了啊。”
“你追咬那只膏药狐的事蓝灿已对本帝说了,本帝不惩治你,并不代表本帝事事都纵容你。”白执淡淡地说,温和的语气比平时稍低沉了些。
“没错,之前我的确追咬过他。”青蒿道,一双墨绿的眼睛里充满骄傲不甘,但更多的竟是沉痛:“我厌恶狐这又骚气又矫情的物种,但今日这事不是我做的。”
“本帝没说是你。”白执轻飘飘道:“但你是今日最早出门的,即使未曾参与此事,此事却总与你脱不开关系。你若不实说,帝君府中怕是再留不住你。”
“……”青蒿一愣,倨傲的表情逐渐破碎:“帝君,为了一只膏药狐您竟要赶我走?”
白执不语,无半分松动。青蒿终于还是退了一步,他苦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狐咬狐一嘴毛,这事若要追究,元凶该是帝君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