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体会到君玄唤云察“小黑”时对方气得想挠人的心情了,他也气得想咬人,忍不住脱口道:“我才不要叫‘灰灰’,难听死了。其实我有名字的,我叫‘胡说’!”
此言一出,令众人脸色一变。尤其是白执,手中的杯子一晃竟溅出几滴滚烫的水来。
这声音就像刻在他脑海般清晰,又像在隔世般让他恍惚,似银非银的眼眸中有什么浓烈的情绪在翻涌着,拥着胡说的手臂逐渐收紧。
胡说有些透不过气,闷闷叫了声“疼”。白执一怔,这才又放松几分,轻轻揉着胡说的头。
“狐狸,你怎么突然能开口说人话了?”云察严厉地质问他:“在天庭的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胡说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情急之中说了什么,听云察这样问,以为对方是在骂他,立刻凶凶地回道:“你才不说‘人话’呢,我一直都说人话的好不好?”
君玄也回过神来,不好奇胡说究竟在跟谁说话,反而神色复杂地紧盯着白执的眼睛,语气是少有的正经:“短短几日就让一头从未修炼过的狐狸开了口,九叔,你究竟喂他吃了些什么。”
“……”白执垂着眼,看向胡说的眼神多了些以往不曾有过的深沉。良久,他才极轻地笑了一声,抬起头时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平淡。
修长的手指从胡说蓬松的绒毛中穿过,淡淡地说:“几颗‘灵元金丹’加上几次药浴而已,本帝总归不会害他,你慌什么?”
“九叔你……”君玄欲言又止,默了半晌眼神一暗,兀自大笑几声,徐徐张开了折扇,“也罢。狐狸,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胡说,‘胡说八道’的‘胡说’。”胡说道,得意洋洋地问:“这么样,比你那什么‘灰灰’好听多了吧?”
话毕,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正在讲人话,声音干净纯粹,又透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是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少年。
曾经一直羡慕云察他们可以说人话,化人形,像凡人那般喝酒吃肉谈天说地,还可以去一些只有“人”才能出入的地方戏耍。他也想修炼成人,但不知为何,体内似乎总有一层阻隔害他即便将云察教的东西全背得滚瓜烂熟却仍旧不得其法。学了三百年,依旧是头普普通通的膏药狐,笨得连只兔子都捉不到。
如今终于开了口,离化成人形更近一步,胡说的喜悦可想而知。不经思索地,他最想将喜悦与之分享的人是白执。于是跳起来用短短的两只前爪勉强勾着白执的脖子,凑上去“吧唧”在人脸上吻了一下,开心地说:“帝君,帝君,我终于能说人话啦,开心开心开心。”
君玄似有深意地笑了一声:“胡说八道好啊,这名儿取得真好。”
白执的眼神闪了闪,扯下胡说的小爪子,将他老老实实按在怀中,温声笑道:“本帝知道你开心了。你若再继续喊下去,全天下也就都知道了。”
“哦。”胡说吐了吐舌头,有所收敛。可还是抑制不住兴奋,轻轻一跃下了地,蹦跶着跑到云察面前摇着尾巴显摆,说:“听到没,我会说人话了,过不了多久就能跟你一样…嗯!”
没等胡说把话讲完,云察一个翅膀扇过来就将他掀得在地上滚了三圈,同时一声鹰啸:“闭嘴!”
胡说的反应不慢,立刻意识到自己再说下去云察鹰王的身份怕是要暴露,赶忙住了嘴。可跳回白执的膝头后,还是忍不住得意地对云察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过不了多久,我一定会变成人形的。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对我管东管西,操心得跟个老妈子一样哼哼!”
然而,在场两位又是何等精明的人,很容易就将这一狐一鹰之间的来往瞧得一清二楚。
白执不问胡说与云察之间是什么关系,而是将审视的目光投向君玄。后者一手托腮一手执扇,笑眯眯地就将所有责任推托了个干净:“你别看我,鹰是从巫云山捉的,狐狸也是从巫云山捉的,他两个之前是不是认识,我却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执凝望着君玄,似在探究他所言真假。君玄毫不露怯,与之回视。片刻,白执抬手一挥撤了桌上的茶点,微微一笑:“送客。”
“欸,想多待片刻都不成。”君玄叹着气颇遗憾地说,脸上堆起的笑意却十分讨打:“既然九叔如此不近人情,得嘞,我还是回招摇殿继续驯我的鹰吧。”
说着走过去抱起云察,托着他两只精瘦的鹰爪搁在肩膀,一人一鹰扬长而去。
离开之际云察回了次头,望向白执的目光格外深沉。虽不知灵元金丹究竟是何物,但也大致能听出个七八。
素闻天界的白执帝君偏爱四脚毛绒,但即便他真的要收胡说做宠物,也没必要喂他吃金丹,拔苗助长罢?
可据方才观察,白执对胡说似乎并无恶意。相反,他对胡说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而胡说对白执的喜欢更是死心塌地,九只鹰都拉不回来。不得已,他只好暂时打消了带胡说回家的念头。
而另一边,望着两人离开的背影,胡说心中却有些担忧:
云察性子端方雅正孤傲矜贵,君玄这人却惯使风流油腔滑调的,跟他在一起待久了,万一不小心染上他这些恶习可怎么办?